尽管克洛德并不信任医术,觉得大部分医生的言论都是在胡扯。但是他并不介意去听听他们的意见。
克洛德向来是看不惯愚蠢的人们受到不一般的优待的。此时,也正是这个情况。
眼前衣着良好的医生正带着满满的自信夸夸其谈,他望了望克洛德的头发,果断地提出了建议:“您听说过‘体|液说’吗?或许您的脑袋里充斥着一种毒素,导致了您的头发无法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生长出来,只能逐渐地掉落,事实上,我建议,来一次完整的放血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相信毒素的排出,会对您的头发有很大的益处。”
克洛德望着眼前中年的医生,沉默不语,他抬头,看向了医生的头部,那是一顶很熟悉的假发,他张开嘴,说道:“您好,先生,我觉得您这建议很不错。”
中年的医生立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还不等他说出什么,克洛德继续道。
“我很期待在您的身上看出疗效,毕竟您还带着假发呢!不是吗?”
“不……”医生涨红着脸道。
“难道您不相信医学?不相信‘希波克拉特’的真理?”克洛德讽刺地说道,“您刚刚说的话难道都是假的吗?”
可怜的医生感觉自己被吊在了那可怖的悬崖边上,此刻是进退不得,只能哆嗦着回应道:“这难道是来看病的吗?这是来找茬的呀!您要是不相信医生,那您干嘛来这儿呢?”
“哦。”克洛德叹了口气,嘲弄地说道,“看一个愚蠢的人坐在一个并不适合他的位置上。这就是让人们尊敬的医生啊。”
虽然克洛德来医院之前,已经想好了把脑袋里的智商全都丢到一旁,就假装自己是个一无所知的愚人,但,克洛德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也高估了所谓医生们的医术。
那医生还没有提出最后的解决办法,向上帝祈祷,只要足够虔诚就能拥有一头浓密的头发时,克洛德已经离开了。
他的话卡在喉咙里面出入不得,整个人颓废地待在椅子上:“这是哪来捣乱的家伙呀!”
旁边的同行显然也很同情这位医生,他悄声地说道:“那是一个疯子呀!你遇上他是你倒霉,别记在心上啦,想些快乐的事情吧!从古至今,放血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呢!也就这个疯子在这质疑啦!”
克洛德在医院门口转了一圈,心里的怒气一点儿都没有少一点。他决定拉下脸面去找那春风得意的宫廷医生雅克·夸克纪埃,至少在上一世,既然他作为国王的宫廷医生那么多年,都没有把国王给治死,至少他不会出一些看起来就很愚蠢的主意吧。
况且,这也算不上拉下脸面,毕竟他现在也不认识这个宫廷医生,他们两人根本是陌不相识。而这个雅克·夸克纪埃是个只要有钱,他就会来治疗的医生。
克洛德打定主意,准备回领地看看积攒下来的租金存了多少。毕竟,和雅克医生打交道,那就相当于一大部分的金钱恐怕要打水漂了。
克洛德·孚罗洛,来到了阔别已久的领地。事实上,除了每季度领地的租金交到他的手中,他很少来领地,或者说,根本不来。
他看到一家书店伫立在街角的一头。克洛德对这多出的书店倒是很是好奇,他走进去,像其他的客人一样,挑选着书籍。紧接着,他望见了一本充斥着歪歪斜斜字体的手抄书,书的封面上用金色的墨水写着几个大写的字母“圣伽西莫多纪念版”,最令人不敢置信的是,这种版本居然还是书店里面卖的最贵的。
这种书店该是多么的丢人啊。克洛德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准备退回去,去拿他的租金。
书店的老板闲逛了过来,正看见刚要离开的克洛德,兴冲冲地迎了上来:“克洛德老爷,您对这家店的运营有什么看法?我们做的怎么样?”
“……”克洛德望着面容激动的书店老板,很是不理解,这家书店和他一位顾客有什么关系吗?不过,既然眼前的老板询问了,克洛德也不愿意敷衍,他极其认真地观察了书店,出声道,“这家书店卖的书是不是有着什么问题?”
他指向圣伽西莫多纪念版,“手抄的字体是不是太过丑陋了?这也能卖最高价吗?”他又指了指所谓的老师笔记版,“这也能算是学院的老师写的?我看,与学校课堂的内容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没有什么观念上的突破。”,最后,他又指了指普通版,“这个,我想,我就不用多说了吧,质量最差。”
“你这也算是书店?”克洛德最后说道。
克洛德实在该庆幸的是,这是他们领地自己开的书店,否则,克洛德恐怕会被当场打了扔出去。
书店老板听着克洛德的言论,一愣一愣的,他心里窜出来的火气,都被“这是幕后大老板,不能打他,不能打他”的想法压住了。他带着笑容,问道:“那么,我们该如何改进呢?”
克洛德一听,更惊诧了:“我只是个顾客而已,这还要问我?那不如我来当你老板好了。”
“克洛德老爷……”书店老板更气了,“这店本身就是属于您的呀。难道这不是甘果瓦小先生开的吗?”
克洛德望了望手中的书,顿了顿,问道:“这些书,是?”
“是我们领地的人,还有甘果瓦小少爷,以及圣伽西莫多手抄的。”
“没有从外地进一些大学者们书写的版本吗?”
“没有。没有您的允许,我们是不能这样做的呀。”书店老板继续僵着微笑脸,心里则是骂骂咧咧。行吧,这位尊敬的克洛德老爷不仅不管自家的书店,甚至还不知道自家有个书店呢。
“那你们派一些人来我的房间吧。那些书每一本你们都可以拿来抄,但是原版本绝对不可以卖。”克洛德冷着脸,淡淡道。
等到书店的老板领着人来到了克洛德的房间,便被那密密麻麻的书籍震惊到了。这可不是甘果瓦他们所抄的那些小儿科,换句话说,这么多手抄书,算在一起,那简直是价值连城呀!要是将上面的内容全都抄下来?书店老板咽了咽口水,在心里默默拜了拜克洛德老爷,既然能赚钱,哪管克洛德老爷管不管店呢?至少这些书籍都是有价无市,不是贵族的话,连买的渠道都没有呢!这些内容放在书店里,那可是一大笔进账啊。
书店老板算了算可能会有的进账,心里笑出了声。
克洛德终于拿到了收缴的季度租金,他算了算,发觉少了一个房子的租金。他问了问负责收租的随从:“这间空房子是哪里出了问题,所以租不出去吗?”
随从望了望克洛德,欲言又止。最后领着克洛德到了那个房子前。
平平无奇的房子周围,多了一些衣着古怪的人,他们紧紧盯着一切路过的人,像是在做着什么非法勾当,眼中充满了警惕。
如果克洛德不是这个地方的领主,大概他会以为,这里的人或许是想要谋划着什么,例如法兰西这块土地之类的。
“这个房子里是在做什么?”克洛德问。
“这,我也不知道呀。”随从苦笑道。
衣着古怪的人们或坐或立,克洛德走近一看,才发现,他们是无所事事的流浪汉,虽然在房子周围,却也离着房子有一段距离。八壹中文網
克洛德吩咐随从去询问时,这些人一面防备着随从打听内部的情况,一面回应道:“我们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乞丐罢了,里面在做些什么,那恐怕只有天知道了吧!”
等到极其忐忑的克洛德终于以房主的身份进了这间房子时,他的表情已经成了空白。
这只是一个纯粹的制造假发的基地而已。
克洛德决定忘记这一天看到的一切,他茫然地带着收来的租金去拜访那保证着国王身体健康的雅克·夸克纪埃。
雅克·夸克纪埃对外的宣称是很直接的。
如果我治不好您的病,那只能是您花的钱还不够多。
雅克医生的治疗方略使得他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他的住宅几乎要比罗浮宫还要精美得多。他拥有着数不甚数的领地、庄园、店铺等等等等,这一些足够让克洛德仇视这个幸运的、有后台的、富有的雅克医生了。
克洛德的步伐很快就到达了雅克医生的住所。见到那一座相当宏伟的住宅,克洛德按下所有的心思,敲了敲门。
一个中年人打开了门。
克洛德认出这就是雅克·夸克纪埃。
当然雅克医生却不一定能够认出面前的人是克洛德·孚罗洛。
他带着疑惑的神情望向克洛德,而在克洛德手中伸出巨大的财富时,才露出了笑容。显然,这个中年的雅克医生还没有老年时那么直白。他没有直接接下那一大笔财富,而是先邀请克洛德进门。
“年轻人,你是来治病吗?”雅克露出了医生通常该有的笑容。
在一番日常的寒暄之后,雅克医生初步了解了克洛德的困扰:“那么你是想要让你的头发变得浓密起来,至少是年轻人该有的那种对吗?”
“正是如此。”两个人都坐了下来。克洛德安静地观察着面前的中年人的表情,期待着雅克医生会说出多么愚蠢的治疗方案。明明一开始离开教堂的修道院时,克洛德还想着的是,如何拯救他的头发,可现在,不知不觉地,他好像更愿意望着愚蠢的人在面前出丑。
毕竟这是一个天真的,同巴黎的所有人民一样,相信锁骨会有感应力、相信天上的星宿会控制人的一生,相信那么多愚蠢结论的医生。
雅克医生沉吟了一会,看起来胸有成竹:“那么,我得先给您开一个药方了。这个药方,或许是十分昂贵的。若是不坚持下去,也是没有半分用处的。”
“那么,它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克洛德依旧微笑着,他完全能够看出雅克医生的意图了。该说不愧是雅克·夸克纪埃吗?
“首先,我得替您把个脉。”雅克医生自然地伸出手来,想要替克洛德把脉。克洛德当然也很愿意来接这一副可笑的戏码,他伸出手,捞了捞袖子,露出那一段手腕来。
雅克医生于是便装腔作势地伸出几个指头,替克洛德把起脉来了,他眉头紧锁,神色眼见着就苍白了起来了:“哎呀,我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病啊!恐怕您今天带来的也只够的上半副药的价钱。”
他叹着气,不住地摇着头:“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掉发呀!这位先生,您来找我看来是找对了。”
克洛德木着脸,看着这一场大戏。预料之中,完全就不该有什么期待。他慢慢地将雅克医生那几根手指从自己的手腕上轻轻地,优雅地捋了下来,然后立刻站起了身:“这的确是我付不起的价格,抱歉了雅克医生。”然后带着那些雅克·夸克纪埃眼馋的财富,在雅克医生没来得及阻拦前,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雅克·夸克纪埃有些后悔,早知道便不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或者至少不把价格说得那么贵了,能赚一些是一些啊。
这个病人,怎么不按照医生的套路走呢?雅克医生难过地叹了一口气。
难道只能向那些走方郎中寻求帮助了吗?克洛德站在街上,难过地叹了口气,对经历的一切很是感慨,为什么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愚蠢呢?难道就不能给巴黎多分一点儿聪明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