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二当自己听错了：“世子,是摄政王殿下想见您。”
殷雪辰勒紧缰绳，定定地盯着炽翎卫的副统领看了几眼。
羽二被瞧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抓头发：“世子,属下有哪里不对吗？”
“你耳朵不好？”
“……”
“去回禀摄政王殿下，就说我不去。”他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我的指责是守卫陛下,不可擅离职守。”
羽二哑口无言，灰溜溜地回到赫连辞的马车前：“殿下，世子……世子……”
赫连辞了然：“他不肯来？”
羽二硬着头皮道：“世子说,自己的指责是守卫陛下，不可擅离职守。”
炽翎卫的副统领说完,为殷雪辰出了一身冷汗。纵观朝野上下，谁敢这么敷衍摄政王殿下？
这荣国公府的小世子当真是胆大。
羽二紧张得发起抖来,很多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重新浮现在眼前。
摄政王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每一步都由无数鲜血铺就。
他不由去看骑马立于一旁的羽三，寄希望于羽三能替世子求情,谁知，羽三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神情也是淡淡的。
“是他会说出来的话。”赫连辞低沉的笑声打断了羽二的思绪。
他不可置信地抬头：“殿下？”
“罢了。”赫连辞的声音从车帘后传来,嗓音里没有丝毫的恼意，“等会儿让人给他送些糕点……就说是给陛下的,陛下会让他吃的。”
如此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实在让羽二摸不着头脑。
他稀里糊涂地翻身上马,踱到羽三身边,止不住地嘀咕：“殿下怎么不生气？”
“生什么气？”
“你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了吗？”羽二打了个寒战，“就是一年多前那个在殿下面前大放厥词的人……最后据说是被五马分尸的。”
羽三皱眉，反问：“那人如何能与世子相较？”
“世子……”羽二一愣,抬头去寻殷雪辰的身影也不需要寻找，殷雪辰走在哪里都是耀眼的。
天之骄子，不外如是。
羽二心里的疑窦瞬间消散。
“是啊，他是世子，我担心什么呢？”他笑着摇头，对严肃的羽三挤了挤眼睛，“你说这次春猎，谁会拔得头筹？”
“宫中尚无皇子，头筹……许是各家的世子吧。”羽三的目光也落在了殷雪辰的身上。
羽二心领神会：“世子？”
羽三默认了他的话，却也没有将话说满：“据说兵部的霍大人和世子相识许久，也极善于骑射，若不是为了调查倭国人之事，困在封城赶不回盛京城，或许能与世子一战。”
“得了吧，谁也比不上世子。”羽二笑着摇头，“怎么说，也是咱们炽翎卫的统领，怎么能输给兵部的老家伙？”
差不多的话，刚睡醒的小皇帝也在对殷雪辰说：“殷侍卫，你可不能输给那些兵部的老家伙。”
被召入龙辇的殷雪辰哭笑不得地放下手中的茶：“陛下，兵部也不都是……臣的朋友，也在兵部任职。”
“裴之远嘛，朕晓得。”李知知狼吞虎咽地喝着粥，含含糊糊地抱怨，“他先前也是朕的一等侍卫，但是朕嫌他太凶了，刚好皇叔说封城有倭国人的探子现身，朕就将他派了过去……他回来了吗？”
殷雪辰摇头：“尚未。”
“尚未啊。”李知知心不在焉地颔首，“那等他回来，朕会褒奖他的，只要他不动教朕习武的心，朕什么官职都愿意给他。”
殷雪辰无奈地叹息：“陛下不可说这样的话。”
“在你面前无妨。”李知知眨了眨眼，似是单纯的感慨，又似乎是意有所指，“你不是外人……皇叔也必定是这么认为的。”
殷雪辰的神情僵硬一瞬，地头抿了一口茶，以掩饰眼底迸发出的怒意。
这样的亲近，他不想要。
“陛下。”正说着话，梁公公掀开了车帘，“摄政王殿下让炽翎卫送来了些吃食。”
李知知眼前一亮：“快快快，别站着了，拿过来啊！朕要瞧瞧，皇叔都给朕送什么好吃的了。”
梁公公应声跪在车辇内，掀开食盒的盖子，将里面的吃食一碟又一碟取出来：“这些都是殿下早前就吩咐人备好的，有陛下最爱的荷叶奶酪酥，也有世子最……”
内侍监将食盒最下面的一碟糕点端出来，一时语塞。
那是一碟蒸馍。
寻常百姓都能吃到的蒸馍，更不用说皇室贵族了。
殷雪辰盯着那碟蒸馍看了会儿，忽地勾起唇角，轻轻地笑出声来：“公公说得是，我是喜欢吃蒸馍。”
他明白了，这是赫连辞对他先前在寝殿内说过的话做出的回应。
他说皇城中的人不知北境的艰苦，赫连辞就让人给他准备蒸馍，暗示自己什么都知道。
只是，北境的士兵哪里又能吃到做工如此精细的蒸馍呢？
殷雪辰叹了口气，在李知知好奇的目光里，捏起一片蒸馍放在嘴里缓缓地咀嚼。
“好吃吗？”李知知从没想过，有人会爱吃蒸馍，忍不住丢下手中的荷叶奶酪酥，抓起一片蒸馍塞进嘴里，继而苦着一张脸，嚷嚷着要喝水，“朕……朕还是吃奶酪酥吧。”
“陛下可是觉得蒸馍不好吃？”
“唔……殷侍卫，你也别吃了，和朕一起吃荷叶奶酪酥吧。”
“陛下可知，北境的将士们连蒸馍都吃不到？”
“啊……啊？”
梁公公默默地退出车辇，来到赫连辞面前：“殿下，陛下和世子已经用过膳了。”
“世子可明白本王的用意？”
梁公公陷入了沉默。
“嗯？”赫连辞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他说什么了？”
梁公公将殷雪辰说的话大致复述一遍。
赫连辞的面色几经变化，捏着奏疏的手也蹦出了青筋。
梁公公瑟瑟发抖地跪在马车内，许久以后，终是听见摄政王哑着嗓子长叹了一口气。
“罢了。”赫连辞自言自语，“罢了。”
从来都知道殷雪辰是什么样的人。
又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从盛京城到孤山，快马加鞭，只是几个时辰的路程。
但陛下出行，光仪仗就绵延数里，足足行到傍晚，殷雪辰才隐隐瞥见孤山的山头。
李知知命太监和宫女搭起帷帐，第二日再往孤山的别院赶。
“殷侍卫的帷帐就搭在朕的帷帐旁边。”小皇帝下命令的时候，殷雪辰并未察觉出不妥，还特意谢了恩，但当他走进搭好的帷帐，看见站在火光中的赫连辞时，瞬间冷下脸，捏着腰间的佩剑，转身欲走。
“七日了。”赫连辞的声音从他身后幽幽传来。
殷雪辰猛地刹住脚步。
赫连辞将手伸到帷帐内的火堆上，慢条斯理地烘烤，眼底跳跃着赤红色的火苗：“世子必定是信守承诺之辈……”
“蛮子，今日我身担要职，没空与你胡闹。”殷雪辰懒得去听那些陈词滥调，只觉得赫连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直冲过去，将人推至榻上，“你且歇着，莫要烦我。”
赫连辞猛地抬眼，望着他被烛火映亮的双眸，觉得他眼尾的纹路都像是变成了熊熊燃烧的大火，直烧到了心里，便忍不住拽住他的衣袖：“你去哪里？”
“我可是陛下亲封的炽翎卫统领，你说我去哪儿？”殷雪辰冷笑反问，“难不成，让堂堂摄政王去陛下的帷帐前巡视吗？”
“我让别人替你。”
赫连辞哪里肯放他走。
殷雪辰眯起眼睛，抽出腰间匕首，“刺啦”一声，割破了衣袖。
赫连辞兀地僵住。
他轻哼，将剩下那半截衣袖丢在目瞪口呆的摄政王面上，施施然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帷帐。
早已等候在帷帐外的梁公公提着宫灯，替他引路。
梁公公是个眼尖的，没走几步，就瞧见殷雪辰的衣袖破了，连忙道：“世子请留步，容奴才吩咐人，给您拿件新的外袍。”
言罢又道：“怎么破了呢？唉，这孤山真是来不得，处处都有危险。”
“无妨。”殷雪辰无所谓地摆手，语气轻快，“衣袖是我自己……”
他话未说出口，忽地愣住。
“世子？”梁公公不知道殷雪辰想说什么，垂头问，“世子可是想先去更衣？”
殷雪辰的神情先是一僵，继而透出隐隐的红，很快却又变白，最后重新涨红。
“不必了。”他咬牙切齿道，“不必换。”
还换什么啊？
那截衣袖就是他自个儿割断的。
只是，殷雪辰割断衣袖时，满心都是摆脱赫连辞的纠缠的痛快，全然忘了，古语有云，断袖余桃，全然是另外一种含义。
怪不得他割断衣袖时，赫连辞瞧他的目光那般怪异，必定……必定是想歪了。
殷雪辰的胸腔剧烈起伏，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若是让赫连辞知道他特意去换了外袍，岂不是承认了，他也想到了断袖的真正含义？可若是不换……殷雪辰更觉得别扭。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恼，不等梁公公再开口，扭头就往回走。
“世子……世子等等奴才啊！”梁公公连忙提着灯笼跟上。
摇曳的烛火映亮了殷雪辰怒气冲冲的面庞。
“奴才……”
“不必跟着我。”殷雪辰极力压抑着心头翻涌的怒意，猛地冲进帷帐，“蛮子，把我的衣袖……”
他的话硬生生断在了喉咙里。
帷帐内烛火幽微。
赫连辞衣衫半解，眉目低垂，正低头，眼神迷离地轻嗅那截被割下来的衣袖。
作者有话要说：殷雪辰：？？？？什么hentai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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