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019(1 / 1)

“臣……”殷雪辰蹙眉想要反驳。

赫连辞却将受伤的手举了起来,又粗暴地扯开衣领,露出缠着细布的脖颈。

“殷雪辰,本王一身伤,皆是因为你!”

他一时愣住,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话。

赫连辞藏起那颗被伤得遍体鳞伤的心,冷酷地说:“世子所言,本王都知晓了。”

“……世子既然愿意为大周付出一切,便暂且留在宫中吧。”

赫连辞无悲无喜地想:对待一个无心之人,再怎么示弱,也是无用。

与其如此,他为何还要隐藏心里的欲望呢?

他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他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那些死去的皇子皇孙说得对,他是个畜生,一个冷血无情的畜生。

赫连辞回忆着将殷雪辰锁在榻上的日子,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怀恋,血管里奔腾的血液也在叫嚣着渴望。

他不需要什么两情相悦。

他是至高无上的摄政王,他想要谁,就应该得到谁。

殷雪辰是他的。

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赫连辞终是被一缕若有似无的香粉气,刺激得脱去了“人”的外衣,露出了野兽般冷酷的内心。

“殿下?”殷雪辰察觉到了赫连辞周身气势的变化,心中一沉,“殿下是要软禁臣吗?”

赫连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起身从他身边走过,墨色的华服窸窸窣窣地划过了沾满血污的地毯。

赫连辞说:“陛下很想念你。”

寝殿的宫门打开又闭上。

赫连辞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他甩袖向宣政殿而去:“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炽翎卫沉声应是,化为了坚固的壁垒,将寝殿围得密不透风。

寝殿内的殷雪辰一点一点收紧了拳头。

黑色的帷帐在风中微微浮动。

赫连辞的寝殿和他本人如出一辙,掩藏在一层朦胧的光影里,哪怕置身其中,也无人能看清其中的摆设。

殷雪辰猜不透赫连辞的心思。

如果说赫连辞先前对荣国公府有几分偏爱在,他信。

没有偏爱,那几个侮辱他的纨绔子弟就不会被净身了。

可若说赫连辞对荣国公府没有半分忌惮,他是万万不信的。

如果没有忌惮,他为何还会被困在这里?

但殷雪辰心中没有丝毫畏惧。

他在赫连辞身上察觉出了无数种暴虐的情绪,唯独没有感受到杀意。

大周的摄政王气得拂袖而去,也不想杀他。

想通这一点,殷雪辰不客气地席地而坐。他见赫连辞的床头有一叠糕点,毫不忌讳地伸手过去,抱着碟子吃起来。

*

赫连辞一怒之下封锁了寝殿,来到宣政殿前,却已经后悔了。

殷雪辰心中没有情爱。

赫连辞知道他是块油盐不进的石头,可情绪翻涌时,就算在掌心割再多的伤口,就算砍断自己的手臂,也控制不住心中疯长的不甘。

为何不能多看他一眼?

为何不能……不能多在乎他一点?

他并不奢望殷雪辰满心都是他。

他只求殷雪辰在心里稍微腾出一点位置,只要一点点,他不贪心,只要那么一丁点的位置而已。

为何……就是没有呢?

“来人。”赫连辞在宣政殿前停住脚步,沉声吩咐,“让陛下去看看世子。”

“奴才这就去。”随侍在他身后的内侍监悄声离去,与气喘吁吁地跑来的梁公公撞了个正着。

“哎呦,公公慢点。”内侍监掐着嗓子抱怨,“撞上我也就罢了,撞上摄政王殿下,怎么办?”

梁公公顾不上反驳,拂开内侍监的手,忙不迭地跪下:“殿下,奴才有事禀告!”

“何事?”

“西凉国派来的两位使臣中,有一位是他们的嫡公主殿下。”

赫连辞脚步微顿:“嗯?”

“西凉国的嫡公主,出连托托。”梁公公想起这位嫡公主宣誓一般的话,鼻尖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说是西凉国女王的嫡长女。”

“她以使臣的身份来我大周,便以大周的礼数接待。”赫连辞不以为意,“一个小小西凉国的公主而已,来便来了,无需惊慌。”

赫连辞不在意出连托托,还有一个原因。

前世,西凉国一直乖乖地听从大周的调遣,从未生出反心。

至于那什么嫡公主,前世的时候,可能也来过大周,只是赫连辞没有印象罢了。

梁公公见赫连辞态度散漫,愈发着急:“殿下,方才公主不知用什么法子买通了宫人,让宫人带她寻到了您的寝殿外。”

“本王的寝殿?”这回,赫连辞总算有了反应。

“是了,奴才还看见公主与世子交谈呢。”梁公公不敢将出连托托的话原样复述给摄政王听,只绞尽脑汁地隐晦提醒,“殿下,这位公主……似乎对咱们的世子爷很感兴趣。”

可惜,梁公公的一番话,赫连辞只听见了那几个关键的词。

——殷雪辰曾和出连托托在他的寝殿外交谈过。

那一身香粉气息,也大概是那时沾染上去的。

赫连辞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刹那放松下来。

巨大的欣喜淹没了他心,以至于,他没听出来梁公公话语里的暗示。

“既然是公主,那晚宴时就不能怠慢,去把她的座位往前安排安排吧。”赫连辞心情好,连带着看待出连托托都顺眼起来。

梁公公一时语塞,拿不准摄政王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要将西凉公主安排在靠近小世子的地方,还是说的反话?

梁公公又惊又疑,还不敢多问,愁容满面地跟在赫连辞身后,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出连托托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话。

——大周的殷雪辰,很好。

——我要带他回西凉。

——做我的驸马。

梁公公愁得头发都要掉光了。

*

内侍监寻到小皇帝时,小皇子正趴在案上,百无聊赖地斗蛐蛐。

这蛐蛐是他背完一整本《策论》后,赫连辞点头让宫人帮他捉的。

起初,李知知很宝贝自己的蟋蟀,可是再好玩的蟋蟀,玩久了也没有趣味,于是,他迷上了布老虎。

布老虎没有蛐蛐有意思,却可以随时随地抱着。

但是,背书的时候还是最适合斗蛐蛐。

“陛下。”内侍监跪在地上,“摄政王殿下请您去寝殿瞧瞧荣国公府家的小世子。”

李知知原本以为内侍监是来督促自己背书的,脸都拉了下来,现下听他说,皇叔让他去找殷雪辰,激动得说话都结巴了:“来人,替……替朕更衣,朕……朕要去找殷侍卫!”

李知知人小眼尖。

他看不懂朝政大事,却看得出来,殷雪辰是皇叔放在心尖上的人。

跟着殷雪辰,肯定能让皇叔高兴。

小皇帝迅速换完衣服,抱着布老虎,蹦蹦跳跳地冲去了寝殿。

寝殿前的炽翎卫不敢阻拦,跪在地上恭迎小皇帝。

“殷侍卫,殷侍卫?”李知知跑进寝殿,先是被安神香的气息熏得咳嗽了两声,再捂着嘴大声喊,“殷雪辰!”

吃完糕点,托着下巴打盹的殷雪辰懒洋洋地起身:“陛下。”

“你在这里呀。”小皇帝循声走到他身边,见他手边有一个空了的碟子,好奇地问,“你吃什么呢?”

“回陛下的话,臣在吃摄政王殿下的糕点。”

“皇叔的糕点?”李知知狐疑地嘀咕,“皇叔何时开始吃糕点了?”

殷雪辰愣了愣。

李知知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他将布老虎塞到殷雪辰的怀里:“皇叔让你陪朕玩。”

小皇帝故意曲解了赫连辞的嘱咐,骄横地宣布:“朕允了。”八壹中文網

殷雪辰哭笑不得,捏着布老虎,眼珠子微微一转:“陛下,臣只能在寝殿内陪你玩。”

李知知大为不满:“为何?”

“摄政王殿下有命令,不准臣踏出寝殿一步。”

李知知“啊”了一声,转头问寝殿门前跪着的炽翎卫:“这话是皇叔说的?”

炽翎卫犹豫着道:“回陛下的话,摄政王殿下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朕不管。”李知知回忆了一遍内侍监对自己说的话,确信皇叔没有提及殷雪辰不能出寝殿的门,胆子便大了起来,“朕就是要殷侍卫陪朕出去玩,你们谁都不许拦着!”

小皇帝说完,当真拽了殷雪辰的衣袖,将他拉出了寝殿。

重见天日,殷雪辰眯了眯眼睛。

他想,李知知敢将他带出寝殿,肯定得到了赫连辞的默许。

……这阴晴不定的摄政王到底在想什么?

赫连辞什么也没想。

他正为自己的冲动自责。

如果当时耐下性子,多问殷雪辰一句,必然不会有现下的误会。

说不定,示弱也会继续有用。

“去看看陛下和世子在做什么。”赫连辞赖在宣政殿内,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天冷了,去替陛下添衣。”

梁公公心领神会。

陛下身边伺候的人哪里会不给陛下添衣?

摄政王这是暗示他给荣国公府的世子添衣呢。

于是,在御花园中陪小皇帝躲迷藏的殷雪辰,肩头很快就多出了一条墨狐披风。

宣政殿里的摄政王又道:“御花园中风冷,给陛下多备几个暖炉。”

烧着银丝炭的暖炉不消片刻就出现在了殷雪辰的脚边。

摄政王尤嫌不够:“陛下可曾用过膳了?”

御厨恨不能将全天下的山珍海味都送到世子面前。

如此一来,宫宴开始时,殷雪辰和小皇帝已经酒足饭饱了。

李知知打着嗝,走几步路就不想动了:“朕好累,朕不想参加什么晚宴。”

侍从太监跪成一片。

“陛下,三思啊!”

“陛下,使臣们还在等着您呢!”

…………

他们越劝,李知知越不想去。

小皇帝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起泼来:“朕就是不想去,你们为什么要逼朕?”

“陛下。”殷雪辰见状,单膝跪地,将布老虎塞进李知知的怀里,“臣陪陛下去宣政殿,可好?”

李知知抱住布老虎,小声嘀咕:“可是朕的脚好疼,朕不想走了。”

殷雪辰笑着伸出手:“臣抱陛下去,可好?”

李知知眼前一亮,把布老虎丢给身后的内侍监,高高兴兴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小皇帝从小在深宫中长大,尝尽人情冷暖,此生最羡慕的就是寻常人家的亲情。

可他的兄弟为了皇位,成日勾心斗角,他的姐妹嫌他不受先帝的宠爱,从不与他说话。

如今,他趴在殷雪辰的怀里,终于体会到了一丝类似于兄弟间的亲情。

“殷侍卫,朕想要你留在宫里。”李知知在殷雪辰的耳边细声细气地说,“好不好?”

“陛下让臣在哪儿,臣便在哪里,只是北境未定,臣总要回去的。”

“北境少了你,就不行吗?”

殷雪辰笑着摇头:“臣从不觉得北境少了臣会如何,是臣离不开北境。”

李知知听不懂他话:“朕不明白。”

殷雪辰叹了口气:“不将鞑靼赶出北境,臣无颜回盛京面见陛下。”

李知知愣住。

他们说话间,来到了宣政殿门前。

殷雪辰将小皇帝放下,随侍的内侍监立刻上前,替他们整理衣衫。

“陛下,去吧,各国的使臣在等着您呢。”殷雪辰将手揣进袖笼,徐徐吐出一口气。

宣政殿内的歌舞声响起来了。

身着华服的舞女低头涌入高耸的宫门。

小皇帝面对着灯火辉煌的宣政殿,慢慢挺直了脊背。

“殷侍卫,你同朕一道进殿。”李知知将双手负在身后,一板一眼地走进了宣政殿的大门。

赫连辞同使臣们同时抬起头。

他苍白的手指死死地攥着酒盏,目光钉在紧跟着李知知的殷雪辰身上。

荣国公府的世子披着墨色的披风,仿佛披着世间的万千芳华。

自他进殿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将军面容瑰丽,眼尾盛开着一朵妖艳的海棠花,却没有人会因为这朵海棠花觉得他娇弱。

因为谁都知道,他是战场上狡诈的野狐,嗜血的苍狼。

他手中亡魂不计其数,他是北境最美也是最锋利的一把刀。

就连鞑靼的海那赫也忍不住惊惧又迷恋地望着殷雪辰的脸,偷偷饮下杯中的酒。

“朕来迟了。”小皇帝紧张地挥着手臂,“众卿和使臣都平身吧。”

他说完,偷偷扭头:“殷侍卫。”

殷雪辰顺势低下头。

“殷侍卫,朕要将你的席位挪到前面。”

恰在这时走过来的梁公公,连忙道:“陛下,世子爷的席位就在最前面。”

李知知甚是满意:“做得不错。”

殷雪辰顺着梁公公的目光往席位上望了一眼。

果然,摄政王的席位再往下,空了一位。

“世子,请随奴才来。”梁公公指引着殷雪辰来到席位间。

“有劳。”他装作没有察觉到赫连辞的目光,施施然落座。

李知知也坐在了属于自己的皇位上。

歌舞声再起。

殷雪辰执起酒杯,轻抿一口,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满殿使者身上。

新帝登基,摄政王执政,除了已经被他在长街上教训的西凉国使臣,其余各国的使臣都有所收敛,脸上没了明显的轻慢情绪。

甚好。

殷雪辰美滋滋地饮了一口酒。

他心情大好,甚至主动转身,对坐在不远处的西凉国使臣举起了酒盏。

西凉国的嫡公主出连托托不知为何并未在席位中落座,不久前刚被殷雪辰用马鞭抽落下马的塔牧尔,僵硬地点了点头,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也算是一笑泯恩仇。

坐在上位的赫连辞将殷雪辰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心里焦急。

却也只能焦急。

他是君,殷雪辰是臣,于情于理,晚宴都不是他们交谈的好时机。

赫连辞只能用隐晦的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殷雪辰的脸,将他的一颦一笑全部刻在心里。

一口烈酒下肚,赫连辞的心都跟着血液一起沸腾起来。

殷雪辰是他的。

是他的。

赫连辞捏着酒盏的手跳起了一条又一条青筋。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眼神也逐渐染上□□。

沉重的宫门却在这时,被人从外推开。

内侍监扯着嗓子唱道:“西凉国公主请求觐见!”

满座哗然。

除了殷雪辰赫连辞等人,大多数使臣都不知道西凉国此番来了一位公主。

他们各个伸长脖子,急不可耐地向殿外望去。

出连托托换上了西凉的盛装。

她身披繁琐的紫色薄纱,满头金饰,走起路来香风阵阵,环佩叮当。

“陛下。”出连托托赤足走到殿中央,双手搭在肩头,行了西凉的大礼,“摄政王殿下。”

李知知年纪太小,出连托托的美貌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他只好奇:“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出连托托撩起裙摆,雪白的皮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

她跪在地上,双手奉上了玉盒:“回陛下,此物乃西凉国宝,五彩玉璧。”

“五彩玉璧?”李知知站了起来,催促身边的内侍监,“你去把玉璧拿来给朕看看。”

内侍监立刻弓着腰,小跑着来到出连托托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玉盒,又跑回了小皇帝的身边。

小皇帝打开了盒子。

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西凉国宝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宣政殿前惊叹声连连。

出连托托得意地直起腰:“陛下可喜欢我西凉国宝?”

李知知虽年幼,却不傻。

他合上玉盒,故作老成:“西凉的国宝,朕就算是喜欢,也不该取。”

“陛下乃大周的帝君,一块玉璧而已,西凉愿意献给陛下,供陛下把玩!”出连托托顿了顿,微微转身,目光落在自斟自饮的殷雪辰身上,手腕和脚踝上缠着的铃铛开始叮当作响。

殷雪辰循声望去。

出连托托脸颊上登时飞起两团红晕:“只要……殷雪辰同我回西凉,陛下想要几块玉璧,西凉都愿意奉上。”

“什么?!”小皇帝惊呼出声,一声“胡闹”尚未说出口,出连托托就起身,直挺挺地跪在了赫连辞面前,“殿下,我想要殷雪辰做我的驸马!”

她知道大周的掌权者是摄政王,毫无顾忌地跪拜下去:“殿下,殷世子已经为大周效力很多年了,你放过他吧。”

“……我们西凉人,会待他好。”

——啪。

赫连辞手中的酒盏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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