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景观都算是简单的,甚至用不着他的记忆,一个大复原术就可以尽数复原。
重点就落在满院散落的枫叶上。
沈默棠小心翼翼将其聚集到桌面上,用魔气将破损的花环托起,试图找到它原先的形状。
倒不是说复原术没法用,而是直接使用复原术的话,会让花环过于完美。
那就不是未亡倾注了全部心意的东西了。
也不是讳病执着要求复原想要达到的期盼。
讳病理解了沈默棠的想法,轻哼一声踏入屋子,走到沈默棠旁边,释放出一缕魔气,在沈默棠面前化出一个形状。
很清晰。
如果不在意的话,大抵不会拥有如此清晰明确的记忆。
沈默棠抬头看向讳病,面上写满恍然。
讳病眉心微蹙,别过视线道:“我又不是不能配合。”
沈默棠笑笑,余光瞥见了芥子外等候的肇晚。
讳病察觉到,登时跨出一步挡到他的面前,“别看了,我不会让他进来的。”
站在他的门口就已经够麻烦的了。
要不是为了让那个所谓的剑尊看看他家修士究竟搞出怎样的麻烦,就连门口,他都不会让肇晚站着。
就算是尊主的客人也不行。
这里是他家,他的地盘,他说了算。
讳病的神情看起来愈发严肃。
沈默棠撇撇嘴,“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讳病眉心蹙得更深。
沈默棠连忙解释道:“放心放心,不会让他进来的。”
讳病仍不说话,静静看着他。
沈默棠也不再理会,努力后仰避开讳病的遮挡看向肇晚,用口型道:等我一下。
肇晚点下了头。
沈默棠轻笑笑,扭头回来,一点点按照讳病的记忆试图复原枫叶花环。
突然,他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手上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顿,刷地看向讳病道:“你没给他们放病毒吧。”
讳病只将视线斜过来,带着几分轻蔑道:“尊主觉得,他们的小身板撑得住吗?”
沈默棠眨眨眼,不确定道:“所以,没放?”
讳病挪走了视线,好似翻给他一个白眼,却还是如实答说:“没有。”
沈默棠放心看回花环,嘟哝道:“其实就算放了也没关系。”
讳病一惊,立马转头看向他。
沈默棠低着头,眼睛里只有尚未修复的花环,继续道:“只是既然已经决定了他们的惩处,总归要说清楚不是吗?他们做小人,可不能让我们一起做小人。”
小心翼翼安置好最后一片枫叶,沈默棠将其托到讳病面前,语气轻松道:“像吗?”
讳病紧紧盯着花环之后的沈默棠,良久,缓缓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像。”
沈默棠立马蔫了几个度,遗憾道:“啊,抱歉。”
讳病的魔气却在这时接管了花环的托举,将花环移至一旁,移开了两人间的阻隔。
讳病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他盯着跟随花环移走视线的沈默棠,突然道:“别看了,这个由我来复原。”
沈默棠移回视线,面带不解,“你可以的话,为什么还非要让他们来复原?”
讳病冷哼一声,“我乐意,我就是想为难他们不行吗?要不是尊主多管闲事,我现在指不定能看到多精彩的画面呢。”
沈默棠迟钝的大脑好一阵反应,忽然道:“懂了。”
说是愉悦犯可能有点过,但说是乐子人总归没得跑。
讳病又盯着他看了一阵,直到身后片刻不离的视线开始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讳病才移走了视线,又好似避嫌一般错开身形,把完整的沈默棠展现给肇晚,心中啐一声麻烦。
于是没防备的,沈默棠反而对上了肇晚的视线。
在沈默棠还没反应过来的茫然视线中,肇晚不着痕迹垂下了眸。
沈默棠没注意到,反正讳病说要自己来,那这里就用不到他了,沈默棠回神起身,就打算向肇晚走去。
讳病却在这时突然道:“虽然不是我放的,但他们毕竟在我的洞府里待过,说不定有沾染上病气,最近可能会不太舒服。”
沈默棠点了点头,看向他道:“那又关我们什么事呢?”
这连私罚都算不上,只能说明他们运气不好。
而运气不好,关双月宗什么事?
沈默棠拎得清,如果有谁拎不清,他也不介意帮忙。
说罢,沈默棠头也不回向外走去,步伐轻松。
小修士也好,小魔头也好,造成他们运气不好的原因,他自然会去敲打。
毕竟还在上班时间,他会做好魔尊该做的一切。
讳病追随着他的背影回头,看着他站在肇晚的身边,带着浅淡的笑意与其交谈,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翻涌而上。
他果然还是分不清,那张满是纯良的脸,代表着的到底是真实,还是伪装。
只是不管哪一种,都在昭示着,魔尊的强大与可怕。
片刻,等到两人一齐在他的洞府前消失,芥子的入口自动闭合,讳病望着空空的院子,无言笑出了声。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沙哑古怪的笑声,惊得草木瑟瑟。
——
沈默棠毫不隐晦的在向肇晚打探情报。
“他们的任务,阿晚有听到过什么消息吗?”
肇晚摇了摇头,“不曾。”
沈默棠垂下眼睛思考一阵,还是扭过头继续了手中的动作,了然道:“也是,那时候你还是跟我在一起的。”
肇晚轻声应下,捞起衣摆蹲到沈默棠身边,伸出手从旁侧聚起一捧雪花,顺着沈默棠拍打的方向摁去。
这个雪人是堆在书房前的,可能是今天天气暖和,再加上其他什么原因,总之,雪人的头掉了下来。
沈默棠在试图把雪人的头重新安回去。
肇晚的帮忙让他很开心,就好像两人一起在堆雪人一样。
沈默棠心中想着,面上也不禁展露笑意。
余光里,却是忽然呆住的肇晚。
沈默棠连忙回神,尴尬笑笑,手上动作更快,匆匆把雪人稳住,慌慌张张站了起来。
“堆好了,我们走吧。”
肇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片刻的静寂之后,肇晚起身,应道:“好。”
没有疑惑比满是疑惑更为可怕,沈默棠忍不住,走出几步复又顿住,回身看向肇晚,“你别误会,我高兴不是因为后山的事。”
“我只是、只是觉得刚刚那样,像是和阿晚一起堆雪人,我、很喜欢。”声音渐低。
但肇晚只是静静看着他,好像让他无处遁形。
沈默棠心中的火苗渐渐缩小,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应声熄灭。
肇晚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终于找到表达惊喜的正确方式,带着无措的欣喜与爱意,莽撞地上前靠近沈默棠道:“我也喜欢。”
沈默棠一惊,随即,他看到肇晚的眼睛里,满是诚挚。
沈默棠笑了起来,又惋惜道:“可惜现在还不是玩的时候。”
肇晚微怔。
“现在,”沈默棠拿出一张传讯符,又顺手在肇晚面前甩了甩,“我要向长天宗发出警告了,阿晚呢?”
肇晚不解。
沈默棠向前半步,彻底打破与肇晚间的安全距离,带着隐隐的乖张与疯狂,“阿晚会阻止我吗?”
紫眸妖冶,犹如深渊。
肇晚在这深渊般的景象中,看到了宁静与平和。
他知道,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改变不了沈默棠的想法。
尽管这个想法听起来对长天宗来说绝对称不上友善,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正如棠棠所言,这件事,绝不符合长天宗求道之心。”
不管是派人潜入双月宗偷猎,还是将弟子当做挑起争端的牺牲品。
至少在这一点上,肇晚不会阻止。
沈默棠的唇角渐渐漾起笑容。
他知道,肇晚一定会拎得清。
只要肇晚能够认可,那么即使肇晚来阻止他,来挑战他,他都可以接受。
欣然接受。
沈默棠笑道:“阿晚果然是阿晚。”
肇晚的情绪受到裹挟,一点一点积累起浅淡的笑意,印刻在唇角,印刻在满是沈默棠的眼。
呼吸近在咫尺,他只要一低头,就可以轻易吻上那红润柔软的唇。
情不自禁的,他抬手抚上沈默棠的发,抚过他脑后的银铃,而后,一点一点的,向他靠近。
沈默棠不自觉闭上了眼,浓睫微颤。
鼻尖轻触。
却久久没有后续。
沈默棠疑惑睁开眼,只见肇晚已经停止靠近,耳根通红,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慌乱。
好像他再迟一点睁开眼,就会看到肇晚松手后撤的样子。
沈默棠无声叹口气,瞬间落下书房门口的结界,主动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吻上了他的唇瓣。
他才不要在发生什么之后,为没能进行的下一步感到后悔。
肇晚的身子明显一僵,而后,在温热的气息中,一点点扣紧他的后脑,吻得很深,也很凶。
微凉的风经过这里,只带走雪人身上新铺的碎雪,暖意也试图将其融化。
沈默棠渐渐喘不上气来,勾揽的双臂脱力垂下,指尖却挣扎着攀附于肇晚的衣襟,紧紧贴近。
在沈默棠就要以为自己坏掉之前,肇晚轻轻掠过他的舌尖,离开了他的唇齿。
混沌的大脑在彻底罢工的前一刻,支使自己埋入肇晚的怀,任凭热意发酵。
心跳很快,但早已分不清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