讳病很满意,他拿到了足够多的病气。
肇晚也很满意,他拿到了长天宗流感的特效药。
小魔头们也同样很满意,他们蹲守一夜,不止见到了重新变得生龙活虎的魔尊,还吃瓜吃到了撑。
只有沈默棠,只有沈默棠,他一点都不快乐!
讳病拿到过量的病气是讳病的病毒在他身上制造的,初时接二连三的喷嚏过后,是随之发炎的嗓子,成功让他获得了讳病声卡三刻钟体验卡。
肇晚是拿到了特效药,也只是当场传送回宗门,视线却止不住往他身上跑,强烈得无法忽视,有什么话想跟他讲的样子,如果是关于大嘴巴黑雾,他一点都不想听谢谢。
而小魔头们就更不用说了,瓜主是他啊!
但此时,沈默棠的体验卡尚未到期,声音沙哑是一回事,火烧般的异物感是另一回事。
这让他很不想开口说话,冷漠脸面对捏着小葫芦可劲凑近他的讳病。
原因无他,越靠近病气越醇厚,没有了结界的围挡,不尽快收集对讳病来说就是浪费。
沈默棠懒得阻止他,收集就收集吧,护法能更强一点对双月宗没什么坏处。
只要别以后一缺就专门过来让他生病就行。
不过说实话,这种白嫖行为让讳病十足的快乐,甚至连话都多了起来,特意掐起沙哑的嗓献殷勤般道:“尊主还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做出来。”
沈默棠无奈摇了摇头,先不管其他的,单就说刚刚让他中招的那一种,他可不信讳病对付肇晚这种程度的修士会用流感病毒。
或许说流感都严重了,跟普通感冒似的。
他的猜测是,这玩意儿还是很强力的,只是体现在他身上没那么严重罢了,若是修为低一些的或者没有修为的凡人,一击毙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等等,这会不会给讳病提供思路。
沈默棠将放空的视线转向讳病,眼见着讳病眼底的遗憾都没来得及清空,瞬间更是怀疑。
“抽查!”
讳病一懵,“什么?”
沈默棠艰难用肿痛沙哑的嗓子出题道:“门规第三部分第七条第五点是什么?”
讳病没反应过来。
沈默棠一看这架势那还得了,当场就开始在心里读秒倒数,从五开始。
当沈默棠倒数到二,又试图给讳病个机会数出一点五时,讳病终于从沈默棠的神色中确定了他的认真,开口答道:“不许无原则伤人,尤其是地区性无差别伤人?”
尾音上扬,带着几分不确定,不确定沈默棠到底想干嘛的那种。
然而事实是沈默棠并没有想干嘛,就只是抽查而已,抽查得了想要的结果,便点点头,心说记得就行。
余光里的肇晚低下头正想些什么,看起来想得认真,沈默棠偷瞥几眼,突然又问向讳病,“所以,你让长天宗染病,也是为了病气?”
讳病却摇了摇头,“尊主,我要更正一下,不是我要让长天宗染病,是长天宗的弟子不看路撞上我打碎了我装药的罐子,我只是没管而已。”
又压低声音不满道:“再说了,长天宗守卫那么严,我也拿不到多少,何必用那种连人都杀不死的药,浪费。”
沈默棠对上讳病的眼,满眼的不可置信,“可长情……”
讳病视线已然溜走,“他值得被骗一骗。”
倒也、大可不必。
接着,讳病又侧目瞥向肇晚,“不是我说,尊主,长天宗不讲理的人多了,尊主碰上可得小心点,别被缠上。”
指向性还能再明显一点吗?
莫非你也跟肇晚有仇?
沈默棠无奈,抬眼看向肇晚,仍是方才低着头的模样,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被听去,又有没有放在心上。
哪知就这句话,让屋外围观的小魔头齐刷刷开始了议论,还全是关于长天宗到底讲不讲理的。
他们速度太快,沈默棠一时反应不及,意识到时已经是在仔细听着打算吐槽他们说的话了。
比如说这个,这个小魔头不忿道:“确实不讲理,我不就啃了个老母鸡嘛,他们居然让我给那户人家犁地,还让我砍柴烧炭。”
这不睁眼说瞎话嘛!
沈默棠对这事儿有印象,毕竟捞人还费了他好一番功夫,但这事儿吧,真不能说是长天宗不讲理,确实是小魔头自己犯事儿在先,还跑不过人家。
再说了,这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忘事呢?
虽说当初是包含着威胁在内,但小魔头们能这么快回来,没有肇晚从中帮衬可做不到。
其他人零零碎碎说的也是被抓的事,如果说是刚刚闭宗结束那会儿下山放风被故意抓去示众的,沈默棠还能勉强说是长天宗弟子乱抓人。
但你因为没认出来打劫到人家脸上了,还能叫乱抓吗?
不能!
沈默棠起了几分火气,嗓间就更觉得疼,其他人也不听了,直接散出威压出去院中挨个在小魔头们身上结结实实压了一下。
瞬间噤声。
沈默棠这才感觉舒服一些,学着讳病阴阳怪气道:“那也得是真不讲理的,就算真有不讲理的,我们也不能不讲理。”
但沈默棠到底学不会阴阳怪气,说着说着,眼睛已经跑到了肇晚那里,和不知何时抬头的肇晚对视,又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又拍拍自己边上的椅子,让肇晚坐。
肇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还是照做了。
只是肇晚坐下的一瞬,沈默棠当即便拖着椅子向肇晚靠近几分,扯着疼痛的嗓子嚷道:“有理走遍天下,活生生的例子就在这里,你们好好学着点儿!”
院中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这张桌子前,而这张桌子前,两双全然不同的目光则是聚集到沈默棠的身上,各自带着茫然与恍然。
沈默棠在沉寂中挪开了盯着讳病的视线,也没有去看肇晚,抓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
不是他不想说点什么,实在是刚刚那句话有些长,声音还有些大,以至于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疼。
喝水都疼。
沈默棠不知费了多大的劲才没有把五官飞出去,只能在心中呲牙咧嘴大声喊痛,又分神希望大家主动说点什么打破静寂。
他指望的人很快便出现在视、啊不,耳朵里。
“我就说怎么哪儿哪儿都没人,你们闲来没事干嘛都跑来尊主这里?”
是外出保护特派小魔头的长情。
只是……
他预想中的沉寂并没有因此打破,有小魔头绊住了长情,凑在长情耳边嚼耳朵,长情间或点头回应,表情几经变化,却愣是没有出声。
就在沈默棠心凉之时,他余光里瞥见,讳病唇角露出了笑意,再仔细看时,又不见了,似乎全部都是他的错觉。
沈默棠不信,他觉得讳病果然是有问题。
而下一瞬,长情的咆哮响彻院子,情绪万分激动,“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沈默棠忽然有种预感,便顺着预感回头看向门口,果然眨眼的工夫里,长情已经等不及周围的小魔头散开,一跃而起抓住上门框将自己甩进了屋子。
满含激动与不满的狐狸眼飞速将桌前形势扫入眼底,随即哀嚎出声。
“我错过了什么!”
这、沈默棠还真不知道,扭头看向讳病,讳病只接过视线将其抛向了窗外。
沈默棠看过去,莫怯一惊,慌慌张张双手合十,神色歉然。
哦,懂了。
还真是什么都没告诉长情,怪不得他醒来这么久都没见着长情过来凑热闹。
沈默棠悄悄向莫怯竖起了大拇指。
干得漂亮。
莫怯整个人都懵了,茫然回头看向阿竹,伸出一点点指尖指指沈默棠又指指自己,在阿竹的点头中差点要幸福得昏厥过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理由已经要自己跑出来,长情快步走到桌前,抓起把椅子,看也不看就直接往讳病和沈默棠之间塞,强行塞。
但讳病就是不肯让他,任长情怎么使眼色比小动作都纹丝不动,长情回头怒瞪一眼,差点要没忍住去挤沈默棠。
沈默棠已经意识到,碍于嗓子疼没法说话,就一瞬不瞬盯着长情,直盯得长情想装不明白也得明白。
长情无奈只能放弃,卡在两人之间的身后一点坐下,扒着沈默棠的椅背就要将脸凑过去,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沈默棠的胳膊。
哗啦一声。
几人一齐移转视线,看向突兀站起的肇晚。
肇晚的视线却钉死在长情身上,片刻,刷又垂下到自己方才坐着的椅子,请道:“既如此,长情兄坐这边便好。”
别管其他人疑不疑惑,长情已经是明白了一切,视线微动看向沈默棠茫然的侧脸,自己被遗忘在瓜田之外的事瞬间就置之脑后,任由笑容攀上唇角。
长情眼珠一转,使坏的心思几乎要变成字刻在脸上,“多谢剑尊好意,不妨事,咱就这样说吧,快快请坐。”
肇晚不肯,甚至不肯收回手,执拗的视线复又抬起,略过沈默棠看向长情。
沈默棠仍是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顺着肇晚的视线回过头,却猛地一惊。
好大的脸!
当即向旁侧撤去,动作之大险些摔下椅子,好在肇晚眼疾手快把自己的椅子推过去接住了他。
但沈默棠心思不在肇晚那边,也就没有注意到。
满脑子只有震惊。
长情什么时候靠他那么近的!
他怎么不知道。
沈默棠缓过神来,指着长情继续压榨自己的嗓子,“你,换个地儿。”
沙哑到几乎无声。
长情微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情况,但他显然并不愧疚,仍是笑嘻嘻道:“没事,尊主,我不嫌挤。”
沈默棠蹙起眉,干脆都不发声了,用口型道:“我嫌。”
肇晚附和般点了点头。
唏嘘声响起一片,又在沈默棠看过去时集体噤声,默契得不能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