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长情偷偷摸摸跑到最外层围墙处,打眼扫过,四下无人注意到他,当即跃起就要往墙头爬。
眼看着就要跳出墙头,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众小魔头,伸长够直的手一只只拉扯住他的腿脚衣衫,拼了老命把他往下扯,七嘴八舌念着“不可”。
“尊主吩咐过,没有允许不许出宗,长情副宗主可是带了尊主手信?”
长情:……
要是真有他也不至于到了这里还要翻|墙。
小魔头们尽力的拉扯本不会对他造成影响,稍微施加点气力就足以挣脱。
但这是在最为平常的状态下。
为了保证闭宗的效果,魔尊可是增加了三倍的守卫巡逻,还在院墙附近留下了一整套法器,不为干嘛,专抓人用。
可恶啊,他还想着能不能碰碰运气好溜出去呢!
抬头看眼天色,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际,多么美好的时间,他却不能出门!
嗯?
那是什么?
遥远天际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直直朝这里飞来。
长情定睛去看,恍然露出笑意。
眼珠一转,也不挣扎感伤了,当即后撤跳回宗内,挥挥手试图挥散越围越多的小魔头,“散了散了,我不出门。”
收获了十来双狐疑的目光。
长情无奈笑笑,心说这尽忠职守的,真难想象这居然是以往唯恐天下不乱的魔宗。
不过怎么说呢?
魔尊值得,不需要他胡乱操什么心。
长情只好指指身后,“有客。”
与长情有所熟悉的小魔头已经认出长情面上的神情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就算不熟悉,也大抵能看出来,毕竟是那样的不加掩饰。
写满了诡谲的期待与欣喜,无端让人不寒而栗。
——
来人正是肇晚,甫一落地,尚未来得及叩响结界唤出守卫,大门就猛地敞开,黑压压一众探头探脑的小魔头之间,长情弯起妩媚的狐狸眼,笑道:“稀客。”
肇晚深邃的眼不带一丝多余情感,静静对上长情的视线,“打扰。”
长情又道:“不知剑尊前来所为何事?”
闻言,肇晚视线略过长情,看向更后方的某处,“一些琐事罢了。”
哦~
琐事啊。
长情紧紧盯着肇晚,想要从肇晚的神情中看出些许破绽,可惜他小看了肇晚的表情管理,不说神情,目光都是冷的。
这还真是,不坦率!
长情盯得认真,眼睛里都要呲出火来,无形的电光直冲肇晚,又被肇晚彻底无视,连火花都没能溅起来。
意图看戏的小魔头们疑惑看向长情,很是不解。
这两人,咋了吗?
说实话,没咋。
不过是长情几天来都没能出门憋得慌,吃瓜看戏的心过于急切,又不得要领,完全无法突破肇晚的防线。
顺着肇晚的视线向旁侧瞥过,长情了然点点头,心情倏地转好,“那,有预约吗?”
肇晚微怔。
他好像,忘记了这件事。
这几天来,肇晚的任务尤为繁多,前些天送去处理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他一着急,竟就想也不想冲了过来。
这是他的失误。
肇晚缓缓摇了摇头。
长情微挑了挑眉。
不行啊,怎么可以不预约呢?
顶多还有一刻钟就到酉时了,魔尊就要下班了啊喂!
哪知不等他这边吐槽完,那边沈默棠的声音就突然响起在众人身前。
“我叫他来的,让他进来吧。”
小魔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有动作。
长情也懵了一瞬,见着肇晚略微流露出疑惑的眼眸,忽然明白了什么,笑意更深,回头看向守卫,“开门。”
——
沈默棠挣扎良久,盘算着时间肇晚也该走到一半了,最终还是放下正在捣鼓的钟表走出书房,顺着小道打算去中途迎肇晚。
跟预想中不同,沈默棠来来回回踢踢踏踏在半道踱了半天的步子,愣是没见着任何人。
肇晚还能走了其他路不成?
沈默棠实在是放心不下,放出神识去找,果然在这条路的尽头看到了肇晚……和围在周围一圈的小魔头。
长情也在其列。
沈默棠:???
叫你们放人进来不是叫你们跟着人乱跑啊!
是你们胆子肥了还是你们胆子肥了?
换往常你们压根不会靠肇晚那么近的好吧!
沈默棠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放了耳朵去听,开口的正是长情。
“剑尊何时与我们尊主私下交好的?我们尊主从未主动约过谁,剑尊可是独一无二的呢!”
肇晚缓缓摇了摇头,“莫要说笑。”
长情锲而不舍道:“我可没有说笑,不信你问大家,大家都知道。”
周边的小魔头闻声都点下头。
“反正我是没见过。”
“我也没有,而且尊主很少出门,出门往往也是……”
小魔头噤了声,但后续大家都知道,抓人,或者买东西,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附和声响起一片。
长情又看向肇晚,挑眉道:“看吧。”
肇晚无话,抬眸却见道路的正中,站着沈默棠。
映在微红的枫叶里,紫眸灵动而清澈。
长情没想到沈默棠居然等在这里,忽然间有些心虚,连忙道:“我还有事,先走了,尊主告辞。”
不等沈默棠回话,长情已经转过身去,倒是不忘招呼着围观的小魔头一起跑。
一时之间只剩下两人遥遥相望,只余风声。
气氛难言的尴尬,沈默棠略垂下视线,开口道:“你的伤,怎样了?”
肇晚缓缓摇了摇头,“无碍,多谢沈兄关心。”
空气骤然冷却下来,沈默棠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结束尴尬,干脆转身道:“那我们先换个地方?就不要在这里站着了。”
肇晚颔首应下,提步跟上沈默棠。
远处的某个灌木丛,长情恨铁不成钢掐下一片叶子。
就这?
你们能不能多说两句,都多少天了,没话吗?
为什么非要讲悄悄话啊!
长情叹口气,从灌木丛中站起跨出,随意挥手道:“后边你们就别来了。”
数双眼睛扑闪扑闪眨眨,接连轻声应下,暂且没有动作。
长情知道过会儿他们就会自行散去,也就不再管,小心翼翼跟上前头离开的两人。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会去到尊主的院子,毕竟已经下班了。
——
沈默棠却打了长情一个出其不意。
他是带着肇晚前往了院子的方向,但目的地不是院子,而是院子附近一个由芥子打造的小园。
而此时,他正在着急忙慌收拾自己尚未搞定的花木。
假的花木。
他也没想到肇晚这会儿就来了,先前随意堆下的假花假树七歪八扭到处乱放着,先不说他造出的假花假树能不能够以假乱真,倒像是真实无人拾掇的荒园。
至于这处小园的目的嘛。
当然是为了避免他或者肇晚遗忘,专建给肇晚当做根绝过敏源用的。
咳,以上是一个方面不假,主要是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把人带去自己院子了。
几次意外都是在院子里发生的,明明他也不是每次都把肇晚带到院子里去。
大殿、厅房、草坪、书房,甚至还有宋白的院子,偏偏要发生点什么都是在他的院子。
你说奇怪不奇怪?
总之他是怕了。
至少暂时的,他是不会想跟肇晚两个人单独在他的院子里相处的。
如果从这方面来讲的话,肇晚确实是独一无二的,独一无二到能省事绝不愿费事的沈默棠专门给他辟出了单独见面用的场所。
虽然几天来被他拖着也没做好,就像那个一早就被他嚷嚷着想要的钟表。
好容易收拾整洁一些,沈默棠回身站定,露出大大的笑容邀功般道:“怎么样?好看吗?”
肇晚的目光未曾产生过一丝一毫的偏移,收敛起全部的锋芒与锐气,静静将他的全部揽入眼底,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好看。”
啊,是笑意,他没看错!
真的是笑意,马上就要突破眼底流露出来的笑意。
肇晚也是会笑的诶,倒是跟他想象中不大一样。
嗯?
等等,怎么是看着他说的?
不、不会吧。
沈默棠慌慌张张避开视线,指着园中勉强得见全景的花木,“是那些啊!”
肇晚回神,眼中的笑意瞬间消散,垂下的眸子中染上几分不知所措的慌乱,半晌才终于应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