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棠带着肇晚打算前往宋白那里。
但怎么说呢?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
倒不是因为他突然跑去和肇晚坐在一起,他规规矩矩和人坐着聊聊天能发生什么吗?
不能。
况且他今天的衣服只是在背后多了条系带,他怕妨碍他坐立行走系得可松,只稍微的把腰部轮廓勒出来一点,看起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所以不可能是他的问题。
其实吧,是因为他俩坐在一起后,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跑来祝酒的小魔头。
准确来说是因为小魔头紧张之下的一句“百年好合”。
后边紧跟着就是“早生……”,早生啥大家都知道,他就不过多描述了。
只能说幸好那个小魔头不是自己来的,一起来的小魔头意识到不对猛地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了后续,也就是“贵子”。
还非常顽强地扯道:“早生华发。”
读的是华丽的华,差点让他没反应过来。
就、怪不得会当成祝福性的话。
如果可以,这种“祝福”就还是算了吧,他并不想少白头。
怎么说呢?
果然义务教育不能停。
但好在有这样一出,他看肇晚尴尬归尴尬,至少对前面那句的尴尬已经缓和下来一些。
若非如此,恐怕这气氛就不是一两句尴尬可以说明的了。
那是非常的尴尬。
大写的尴尬。
怎么能说早生贵子呢?
他能生吗?肇晚能生吗?
放那几个结伴的小魔头身上,他们能生吗?
都不能。
因为他们都是男的!
货真价实。
啊。
怎么好像前提错了。
不管了。
总之结果就是,沈默棠提前带着肇晚跑了。
继续待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万一还有紧张的小魔头过来再说点什么,他就当真可以在红绸间贴几张囍字。
别管给谁用,肯定用得着。
小心翼翼瞥过肇晚,肇晚垂着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看不出来。
当然这也不怪沈默棠看不出来,肇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脑海中只有某个声音反反复复念着“百年好合”。
百年啊。
对于修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间。
人间的许多祝福或者约束对修士而言并不适用,所以修士会用更为有效的方式。
比如说道侣契……
肇晚怔然,抬眸看向身前停下脚步的沈默棠,“到了吗?”
沈默棠点点头,推了一下没能把门推开,转而拉动门环敲了敲,“老爷子,我来了,开开门。”
没有回应。
沈默棠眉心一跳,也不用门环了,直接上手拍门喊道:“老爷子?”
肇晚意识到不对,上前一步站到沈默棠身侧,抬手抵于门上道一声“得罪”,肌肉发力就要强行破门。
然后被沈默棠用结界挡下,“等等等等,修门很麻烦的。”
肇晚:“。”
沈默棠摸摸鼻子,心虚笑笑,“我看过了,人不在,不过……”
沈默棠指向某处灌木丛,“有人留下报信来着。”
肇晚颔首,放下了胳膊。
被指到的小魔头探出脑袋,也只是脑袋,往他边上的肇晚看过一眼就烫到似的收回视线,不敢再往外多走一点,“尊主对不起,我也是为了宋先生。”
“宋先生?”
小魔头点点头,小心翼翼伸出根手指头,又小心翼翼指向肇晚,紧接着又连忙收起,“我不知道他也会来。”
沈默棠挑了挑眉。
所以是怕肇晚拿人?
还是跟他一起?
怪不得。
心说小心点也是好事,毕竟宋老爷子可经不起折腾。
哦对,宋老爷子。
沈默棠看肇晚一眼,对小魔头道:“放心,他不会对宋老爷子怎样的,宋老爷子去哪儿了?”
小魔头又伸出那根手指头,指了某个方向,“宋先生和其他人一起去泡澡了,还让我转告尊主,等结束后会去尊主院找尊主的。”
沈默棠顺着指向看去,那边确实有处灵泉来着,有小魔头改造了一下,把那地方建起来一座澡堂。
那地方平日里总有魔头,等到下班后更是人挤人,所以宋白应该是没去过的,大概是想着趁人少去体验一番。
说来,这灵泉其他地方也有几处,大都出现在大魔头的院子里,是人为引过去的。
人为……
啊,忘记给宋白这里引一处了。
等明天记得给人引一下才是。
不过既然如此,沈默棠对小魔头道:“我知道了,你接下来就去做自己的事吧。”
小魔头应声是,脑袋倏地收回了灌木丛,悉悉索索一阵响动,渐渐走远了。
沈默棠回头看向肇晚,“先去我那儿吧。”
肇晚颔首说好。
远处,小魔头回头看两人转向走去魔尊的院子,当即从怀里摸出个竹制的小哨子,仿着虫鸣滴滴呜呜吹过几声。
片刻,相似但略有不同的哨声回应过来,小魔头收好哨子,沉入了黑暗。
哨声最后由口述的方式传递给长情。
长情满意点点头,非常自然地举起酒壶给坐在一边的觅妒斟酒,又自顾自拿起杯子跟觅妒碰杯,喝完后道:“失陪片刻。”
说着就放下酒杯站起,又感到几分拉扯,回头一看,觅妒十分嫌弃的用两根指头捏住他的衣角,面露不快。
长情笑意瞬间盈上眉梢,向觅妒抛个媚眼道:“怎么?舍不得我?”
觅妒皱起眉,松了长情衣角,转手拿起酒杯泼在掌心,给自己的手消毒。
长情眸光流转,又看回到觅妒脸上,好心情假装自己没看到,只从嗓间发出一个音节:“嗯?”
觅妒烘干残余酒液,这才不情不愿看向长情,“小心惹火上身,没人给你收尸。”
长情忍不住笑道:“放心放心,真那样就拜托你了。”
觅妒冷哼一声,果断扭过头去不再看他,也没说答应或是拒绝。
长情就当做是默认,转身离开。
让他好好想想,该用那种呢?
保险起见,还是先试探一下吧。
——
因着沈默棠翻找月饼找得认真,所以门是肇晚去开的。
门外是长情,见着是他开门有些惊讶,只一瞬又恢复如常,急匆匆把手中的酒坛塞给他,堆起笑意说道:“这是宋先生托人送来的,你们先尝尝,宋先生过会儿就来。”
长情塞得太急,又着急地丢下就跑,话都有一半散在风里。
肇晚险些没接住,刚一稳下,抬眼再看,哪还有什么长情,只有头顶红灯笼透下的红光影影绰绰。
没错,沈默棠的院子也是布置得和外面其他地方如出一辙,但又带了几分谨慎,院内除过红灯笼,便只有一条红绸挂在主屋的门上。
肇晚顺手将门关起,看沈默棠好容易找到月饼的所在,正在找其他东西,肇晚将酒坛搁置在桌上,唤道:“沈兄。”
沈默棠闻声抬头,见着酒坛当即两眼放光道:“阿晚客气,怎么还自己带了来。”
肇晚摇摇头,心说沈默棠果然没听到敲门声,解释道:“不是在下,是长情送来的,说是宋先生嘱托的。”
沈默棠了然点点头,叫肇晚坐下,自己捣鼓着去开酒坛的封口,碎碎念道:“阿晚你还要回去,就别喝了。”
肇晚说好,他知道了自己的酒量,便不打算给沈默棠添麻烦。
沈默棠给肇晚倒杯茶,又喜滋滋给自己倒杯酒,端起杯子虚碰一下,开开心心喝掉。
毕竟宴上喝的大部分是为了压制不舒服的感觉,不尽兴,还是这种时候比较自在。
肇晚放下杯子,“沈兄所说商铺,大抵上是没问题,但……”
扑通一声。
沈默棠的杯子猛然脱了手,大脑也瞬间混沌起来。
肇晚一惊,“沈兄?”
嗯?
是谁?
沈默棠眼前花花的,肇晚的脸一并扭曲,声音也是远远近近听不真切,感觉、很奇怪。
这是谁?
为什么要喊他?
他这是在哪儿?
又在做什么?
鼻间隐隐约约能嗅到酒香,难道他喝醉了?
不能给人添麻烦。
沈默棠扶着桌子就要站起,但他的身体很热,也很无力,手一滑就要摔下去。
但下一瞬,有什么东西稳稳拖住了他。
肇晚心跳都急切起来,他再迟钝也已经察觉到不对。
沈默棠状态明显很不对劲,明明还没喝很多酒,脸却很红,心跳也很快,甚至于意识都不清晰。
发生了什么?
莫非是有人下毒?
肇晚一凛,“在下这就给沈兄解毒。”
沈默棠反应一阵,迷迷糊糊间向他伸出手,“过来点。”
肇晚犹豫一瞬,还是俯身靠近,“沈兄可是知道了原因?”
下一刻,沈默棠猛地揽住了他的脖子向他贴近,温热的呼吸近在眼前,嘟哝道:“不知道。”
体温很烫。
肇晚瞬间慌了神,手脚无处安放,不敢直视沈默棠的眼,“沈兄不要胡闹。”
沈默棠摇了摇头,燥热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明显,混乱的视线跟随肇晚垂下的眸子下落,落在他的唇。
“沈兄……”
沈默棠有些不满,嚷道:“叫我棠棠。”
肇晚猛地一僵,“沈、沈兄……”
不满无限放大,沈默棠的声音紧跟着加大:“叫我棠棠!”
肇晚反应不及,“沈……”
温软的唇骤然吻上,堵了他的所有疑问。
只剩下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