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棠正在给黑雾喂魔气,想着等会儿把人放出来套着壳子试试。
即使是肇晚,也不能从分离的两体中看出黑雾和他捏出的“老虎”有多高的适配。
所以还得让人出来。
倒霉孩子本身修为不高,要是高了也不至于出这事,总之吧,他喂个魔气还得小心翼翼的,刚刚上来没注意猛地一灌,差点把孩子灌晕过去。
要不是肇晚反应快拦了他一下,恐怕他真得给人送葬。
沈默棠好一顿后怕。
因着他一直喊的“阿晚”,倒霉孩子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肇晚的真实身份,只当是宗里哪个不认识的魔头。
倒也方便他行事。
不然要是让那倒霉孩子知道自己那一撞非但把身体撞没了,撞的还是剑尊,指不定会是多精彩的情形。
如果倒霉孩子还有胆自称小爷的话,他会想看一看的。
肇晚一直默默站在他身旁,基本上不主动说话,他问就答,不问就不答,安安分分就连视线都固定住,一丁点儿也不乱看。
沈默棠心说一声多虑,别看他捏起银泥轻松自在得像是在捏橡皮泥,那是因为这银泥自炼制成功起就已经是他法器的一部分,换个人就算把东西偷走,也无法使用。
反而放着浪费地方。
但他也不知道能跟人说些什么,说多了总有种探人家底的感觉,便扭头去探那倒霉孩子的家底。
倒霉孩子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状态,一团黑雾卷起飘散,跟个挂件似的。
沈默棠盯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问道:“你叫什么?”
倒霉孩子懵了一瞬,如实答说:“黑雾。”
沈默棠没忍住捂住了脸。
还能再敷衍一点不?
他沉默得久了些,让黑雾有些不安,以为他是要给他的墓碑刻字,人都慌了,“尊、尊主,怎么了吗?我真的还有救吗?”
沈默棠心说这孩子要是乱跑的时候能有现在万分之一的谨慎也不至于是这种样子,叹口气道:“就问问,要是没救我早不管你了,你放宽心。”
黑雾不好意思憨笑几声,冲他念了几声谢。
沈默棠倒是无所谓他谢不谢,又问:“你喜欢老虎吗?”
黑雾一惊,整个人都结巴了,“我我我、我跟他不熟!”
这反应,他宗里有人叫老虎?
你们名字怎么都取得这么随意啊!
沈默棠心头一梗,平复平复呼吸道:“不是他,是指动物的老虎。”
黑雾答得很快,语气有些兴奋,“我更喜欢黑豹。”
说完更是傻笑道:“毕竟我原形是黑豹。”
肇晚默默看了他一眼。
沈默棠也默默回看过去,认命抹掉了“老虎”头上的“王”,又指指银器用口型对肇晚道:黑豹,霸气。
肇晚怔住片刻,肯定点了点头。
沈默棠很满意,眼见着喂得差不多了,便对黑雾道:“我要把你转移一下,你放轻松听我指挥就好。”
黑雾当即道:“明白。”
打开芥子把魂魄拖出来塞到“黑豹”里,至少初步的,黑雾并没有被弹出来或是有其他什么反应,于是沈默棠道:“你动一动。”
“黑豹”纹丝不动。
沈默棠发出一声疑惑,“你动了吗?”
黑雾:“我在努力。”
声音还是传音给他的,也就是说非但动不了,五感没一个是通的。
沈默棠看向肇晚,“能看出什么原因吗?”
肇晚颔首道:“容器太大了。”
沈默棠复又看向“黑豹”,他明明只用了巴掌大的一团银泥,捏出来的“黑豹”自然也大不了哪里去,这怎么还能大了呢?
但大了就是大了,沈默棠又把黑雾装回芥子,干脆利落砍掉一半的银泥打算重新去捏。
肇晚打断道:“可以再砍一半。”
诶?
那得多小。
沈默棠还是听从了建议,再捏的时候把“黑豹”捏成了空心的,不然实在太小了,可能都看不到人。
不过,黑豹啊。
沈默棠想起什么,忽地探手伸向芥子,摸去了装有妖兽灵核的那层,翻找半天终于摸出一颗灵核。
某种黑豹的,好像叫什么鞭尾黑豹,尾巴整个就是一条刃鞭,抽人老疼。
沈默棠想了想,还是先把人放出来,装进了改造过后的“黑豹”。
等黑雾沿着银器铺展,也不让黑雾动作了,直接看向肇晚。
让黑雾往一边凑,肇晚说大他就直接揪掉一部分,说小他就再添一点,几次下来终于能恰恰好的放下黑雾的魂魄。
可是动不了。
沈默棠也不把人再装回芥子了,一边用魔气养着魂魄,一边把灵核揉进去,再按照肇晚的提示微调。
虽然进展说不上顺利,但那颗灵核似乎很有作用,肇晚肯定说适配度提高了。
高兴得沈默棠又摸出几颗揉进去。
然后因为太多反而下降了。
沈默棠只能再取出来。
忙活半天,时辰钟钟声都欢快响起,黑雾愣是动都没动得起来过。
沈默棠看黑雾状态很好,甚至在他魔气的滋养下雾气都浓郁了几分,干脆把人又装回芥子,大手一挥对肇晚道:“下班,明天继续。”
肇晚虽有不解,仍是颔首道声:“辛苦。”
沈默棠摇摇头,也不觉得有多辛苦,抬眼看向那方鼎,忽然有些理解这个工作室是什么意思了。
原主只是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来炼制鼎内的银泥,而至于在银泥的基础上炼制法器一类,并不需要一个特定的地点。
难怪原主可以称尊,这随手炼器的技能,放哪儿哪儿逆天。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为了取用方便,他二人甚至用不着专门来到这里。
至少现在定了个壳子,往后他调试也不需要再来了。
除非他折腾得太过,让银泥无法继续使用。
呸呸呸,不要讲这么不吉利的话。
沈默棠伸个懒腰,这才冲肇晚说:“你才是,麻烦你了。”
肇晚也摇了摇头,目光避得厉害。
沈默棠后知后觉低下头看了一眼,立马乖巧顺顺衣角。
意外意外,他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
晚上宋白还打算再招呼人吃个饭,祝原思那边本来不好意思打算拒绝,但奈何祝原思没辟谷,确实得找个地方吃饭,要么就只能吃辟谷丹顶上几天。
觅妒盘算了一下,觉得祝原思吃个饭的时间影响不了什么,就催着人去了。
当然只是祝原思自己,觅妒并不打算去。
这边沈默棠也不打算去,习惯了不吃饭后若是接连两顿被宋老爷子特别关照,还真有些吃不消。
于是沈默棠问向肇晚,“宋老爷子问你要不要过去吃饭,你去吗?”
肇晚反问说:“沈兄去吗?”
沈默棠摇摇头,折起传讯符又拿出张新的打算给宋白回信,“我就不去了。”
肇晚忽地停下脚步,沈默棠也跟着停下,回过头去看,“怎么了?”
肇晚只摇了摇头,抬步跟上,“在下也不去了,代我向宋先生致歉。”
沈默棠颔首应下,转过身继续走。
既然都不去,他就带着肇晚回院子吧。
毕竟跟人说让人住自己院子,总不能反悔不是?
院子里还是有空房间的,只要稍微收拾收拾便能住人。
但怎么说呢?
总感觉好像不大好的样子。
沈默棠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太冲动的。
只能说还好没一个冲动让人睡自己屋里,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沈默棠推开院门把肇晚迎进来,就在人要进来的前一瞬慌忙伸手把人拦住,大范围的遮罩挡住院内花木,这才松下一口气让人进来。
肇晚起初疑惑了一下,见着满院尚未凋谢的繁华忽地明白了什么,向沈默棠道声谢,心中激起一阵暖意。
沈默棠摆摆手走向红梅树下的小榻,脚步忽地一顿,回过头问道:“阿晚,可否陪我小酌?”
趁着花还没凋谢,不喝个酒赏个花多浪费呀。
是吧是吧。
沈默棠嘴角笑意都要溢出来,眼巴巴看着肇晚,满含期待。
肇晚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他。
沈默棠开开心心备好桌椅让肇晚落座,又开开心心取出酒盏倒酒,分出一杯递给肇晚,举杯道:“今日多谢阿晚。”
肇晚也举杯,“沈兄客气。”
沈默棠又道:“阿晚才是真客气。”
说着也不等肇晚反应就一饮而尽,称赞一声好酒,便看向了肇晚,“阿晚可是喝不惯?”
肇晚摇摇头,举起杯盏小小的抿了一口。
哗啦——
说时迟那时快,肇晚当即身子一歪就要倒地,沈默棠连忙伸手把……杯子举了起来。
他这辈子还没反应这么快过,垂眸看向已然昏睡过去将全部重量压到自己怀里的肇晚,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
他、他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