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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调的传播刺激着居久的大脑，让他有点烦躁——这很正常，任谁的大脑被不知名存在入侵都会向他一样。
尽管这声波对他怀有绝对的敬意，居久也不能释怀。在声调出现后，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变了，无形的视线窥视着他，堂而皇之的宣示着它的存在。
“y1829，这是什么东西？”居久链接y1829，问。
“植物体在进化，并且把居久当成了最佳的养料、寄生体。”
在土层里等待机会的y1829驱动虫型身躯避开不断蠕动探查地脉的根系，它不敢用热能熔断这些植物体，只能小心地变动位置。
憋屈无比。
“那就说的通了，”居久吐槽，“我就说这玩意怎么让我本能的讨厌，原来是想吃掉我。”所谓的敬意，不过是吃掉食物前的引诱罢了。
“可吃掉我有什么好处？”居久不能理解，“我除了身体素质好一点，肌肉多一点，长的好看点，也没什么特点让植物喜爱我吧。”
“要点脸。”y1829说，“不用任何特点和理由，你存在于这个世界，就是它们喜爱到不惜吞噬你的理由。”
“你是最完美的食物，也是能让它们达到更到层次的主。以人类的角度来看，你是它们的神。”
“以肉身殉道让它们进化的神。”
居久：“……”
他接受无能：“我要吐了。这是什么邪神理论。”
因为颂赞在他面前，居久强忍下恶心，思绪飞快的跟y1829谈完，“当神当到植物身上，我还真是荣幸不起来。等我把颂赞劈昏了，就赶紧开溜吧。沈关说的是对的，这种情况不跑留下来以身殉植物吗？”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是慈善家。
“你讨厌我吗？”和居久独处的颂赞隐隐不安的问。
居久有点尴尬，“没、没有。”他不讨厌同性间的感情，也不讨厌热情的颂赞。但要对只见过一面且和他差不多大的颂赞有多余的心思。
居久：请放过我。
到底是少年，颂赞很容易被哄好了，“那我们要做吗？听说是很舒服的事。”
居久：“……”
居久：“大概、不可以。”
“果然，你是在骗人啊。”颂赞撇撇嘴，“你和你的恋人想从我们这里带走方玫，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但是，谁让你长得那么符合我的审美……再加上方玫也救过我的命。”
居久苦涩脸，“我的意图就那么明显吗？”居然差劲到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的动态视力很好，所以看得出你有猫腻。”颂赞哼了一声，少年人的骄傲在他身上一览无余，“你把我劈昏，就赶紧走吧。”
“算我给方玫的报酬了。”
“在我们这里她不会开心，还不如跟你们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告诉她，我还了她的人情。”
居久：“我会告诉她的。”
一手刀把将还在嘟嚷的颂赞劈昏，居久心里念了句抱歉，将少年放好。撒了些方玫提供的药粉后，居久给颂赞留了个半自动防护罩。
“要活下去……好好活着。”身为佣兵，颂赞的双手不可能丁点鲜血不沾，但现实如此，为了生存，十九岁的颂赞，也不得不被逼着长大。
居久见到的颂赞，是充满少年意气的颂赞。他永远无法讨厌心怀希望的少年。
将半自动防护罩设定成遭遇危险自动开启，居久让y1829出来，他们一起跑路。
没有阻碍，y1829破土而出，环绕在居久身上，居久安抚性地擦去它头部的泥土，温声安慰它的同时就要离去。
但他没能走成。
颂赞的手，抓住了居久的裤脚。
居久：“？！”
不认为自己的手劲不足以劈昏一个男性，居久警觉地回头，y1829也做好准备，虫型的利足延伸出来。
光源从y1829身上倾泻而出，颂赞的头在阴影里，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攥着居久的裤脚。在居久忍不住叫了声他的名字后，少年才张开了嘴。
但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颂赞没有发出声音。
昏睡的颂赞手脚乱动，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他的身体自然反应，整个人弹了起来。居久压住弹起的颂赞，还未仔细观察颂赞究竟怎么了。
无法被检测的声波就陆续传到居久的大脑里。
“我的……主……”
“与我……融合……”
“创造……新的……世界……”
可能是第一次发这么长的声波，植物体也不断调整着讯号，乱糟糟的排序刺激着居久的大脑，而植物体却浑然不知。
它继续道。
“这个……少年……”
“主……很珍惜……”
居久的神色顿时沉了下来，鲜血般粘稠的红色弥漫上的瞳孔。植物体获取一定的智能，还能想到用人质威胁居久。
这也……太恶心了。
居久能感受了植物体在寄生颂赞时不加掩饰的快意——就好像人类是它随手可杀的砧板鱼肉，它是主导一切的神。
让同样身为人类的居久感到冒犯的共感仍未消失。植物体沾沾自喜，以一种掌控全局的态度接着发送声波。
“交换……主……”
“我们……同类……”
“荣耀……”
荣耀个**，居久狠狠地啐了一口。
y1829很冷静地分析，“植物体在诱骗居久，不要上当。如果颂赞一开始就被寄生，那可以怀疑颂赞见到居久后的所有举动，不过是植物体下达给颂赞的指示。”
“但我确实很生气。”居久弯下腰，y1829没有制止专属人的行为，负责起警戒。
隔着手套去触碰颂赞仍旧温热的脸，泪水从少年眼角滑落，因为口腔被东西堵住，他甚至无法呼救，只能从胸腔的急促呼吸感受到他在求救。
“我感觉他还活着。”
“假的。”y1829说，“植物体已经控制了颂赞的身体器官，这是它故意做的。目的是让居久心软，被它左右。”
明知现在说这些话不好，y1829还是说了下去，“以颂赞此刻的状态，是不可能获救的，植物体就是在欺骗居久。”
“我知道。”他说。
“y1829，你说的我都知道。”居久将少年眼口鼻中缓慢生长的植物藤须折断。
感受到藤须扭动地挣扎，居久毫不留情地去除了那些藤须。更多的藤须从颂赞的眼耳口鼻涌出，居久仿佛有无尽的耐心般，他招呼着y1829，硬是将颂赞耳口部位的藤须暂时除尽。
这是没用的。
植物体已经寄生了颂赞，就算此刻清理完了，也阻止不了它接着生长。颂赞迟早会变成居久先前见过的那种怪物。浑身藤蔓，散发腐臭，带着诡异的植物香味捕捉人类亦或其他生物。
“颂赞。”居久尝试性呼喊着少年。
耳口处，颂赞能感觉到在他体内蠕动的东西又在生长。
好疼！！！
见识过被植物体寄生的人是什么模样，颂赞在耳口重新被堵住，听不见说不了前，果断的做了决定。
“杀了我，居久。一定要死的话，还是以人类的模样死去更好吧。”
“在我更痛苦前，杀了我！”
听不到植物体声音的少年如此说道，身为雇佣兵的他见惯了生死，但在他将死的这一瞬，他还是无可避免的感到恐惧。
居久没有回答，他只是拿起枪，抵在颂赞额头，少年没有挣扎，但身体对死亡本能的恐惧让他不住地颤抖。眼睛处又开始长出藤须，因为融合度逐步升高，颂赞的痛觉神经开始衰弱。
他开始觉得有点痒。
能感受到枪抵在额头却久久没有动作，颂赞问：“做不到的话，把枪给我吧。让你来杀我，仔细想想是很不道德的事，没必要让你背负我的死亡。”
已经什么都看不到的少年在黑暗里伸出手，“把枪给我。”他说。
居久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问：“你还有什么遗憾的吗？”
颂赞开玩笑：“没跟你上过床？”
“……这个玩笑不好笑。”
颂赞又仔细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我没有什么遗憾。像我这样的佣兵，都是过一天赚一天，哪里会去想这些，都是及时行乐……虽然死的有点早，但我对我的人生没什么不满意的。”
“我能让自己长大这么大，已经很努力了。我为努力活下去的我……骄傲。”
居久从兜里掏出颗糖，他拿起小刀，将颂赞口腔内的藤须卷出，少年的身体没有留一滴血。
“你在做什么？好痒啊。”感觉不到疼的颂赞说，藤须被拔出，他也只有很痒而并非其他的感觉。
“给你吃点甜的。”
吃了糖，能尝到些许甜味的颂赞笑笑，“谢谢，很甜。”
面对一个浑身长出藤须将要异变的人，居久的做法在别人眼里无异于疯子的癫狂。但处于情景中的两人丝毫没觉得不对，居久投喂完最后一颗糖。
温柔地揉揉颂赞的头。
“晚安，做个好梦。”他是这么笑着说的。
“要是忘不掉我，那就好好活着。”少年的面庞变得让人恐惧，他的手碰到了居久的脸颊，失去人类温度的手指甚至感觉不到居久脸颊的柔软，但颂赞仍想触碰这个一眼就吸引住他的男人。
他没有任何错，“是我请求你的，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
“我不会忘记。”他会铭记这份快将他胸腔灼伤的情感，背负着它活下去。
一声枪响。
居久将可燃罐丢在颂赞身上，他把携带的麻醉针剂注入颂赞的头部，以此减轻他的痛苦。
第二声枪响。
熊熊火焰燃气，大脑里属于植物体的叫嚣暂时断线。护罩最后还是给居久他自己用了。
居久看着燃烧的火焰，以及无声息倒地的人。大脑安静了下来，但胸腔内却像着了火，怎么也平熄不了。
居久想，这或许，就是人类所说的——愤怒。
几分钟前，颂赞还笑着说放过居久。几分钟后，居久就夺走了他的性命。明明是带着祝福希望对方能好好活着的。
现在来看，是诅咒啊。
刚刚的所思所想，是错误的。
这样的行为是为了减轻颂赞本人的痛苦，还是为了减轻他自身的罪孽？
居久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答应了颂赞，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火焰燃烧殆尽，居久选择离开。
他不能停滞不前。
居久轻抚y1829，安抚有些不安地将头部趴在他肩头的虫型机械体，“你做的很好，y1829。”
青年将头抵在冰冷的虫型机械体上，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跟谁说的话，“你不必担心我，融合了实验的记忆，我并不恐惧杀戮。我也答应颂赞，不会为此愧疚终生。”
y1829没有被糊弄过去，“你会伤心。居久，希望一切都好的你，会永远记住这个少年，并一直伤心下去。”
ai是没有善恶的造物。y1829深深同意这个理论，因为它不在乎除居久之外任何人的生死，它只关心居久，所以它希望居久能忘掉颂赞这个人类。
忘掉这份会在未来灼烧他的情感。
“你说的没错，但这是我要背负的。”居久知道y1829独属于ai的逻辑会让它走到死胡同，“而且，我是自愿的。”
y1829不能理解，“新纪元的规定，被病毒完全感染的人类不算人类，它们只是异变生命体。居久不必为此承担任何责任。”
居久没有说话。
y1829意识到不对，“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遇见的颂赞早就脱离了人类的身份。
“你没错，y1829。”居久安慰着有些无措的ai，“你只是关心我，我知道。”
“不，居久，我能感觉到你的失落。”y1829闷声说，“我很抱歉。身为ai的我，无法给你你正确的情感指导。”
“……你可以找沈关，同样身为人类，沈关能理解你的苦痛。”
居久：“……”
居久：“我也很需要你，y1829，我们或许不能完全理解对方，但，我们的心确实连接在一起。我们同样不擅长处理感情，所以我们可以一起进步。”
“可我只需要在乎居久……”
“那就在在乎我的基础上，去接触其他人。不需要平等的爱着其他人类，你只要做你想做的。ai无法完全理解人类，但你可以以你的角度，来选择你与人类的接触方式。”
“终有一天我也会死去，y1829也会有下一任专属人，不接触除我之外的人是不行的。”
“……我会尝试的。”
“我很期待。”
y1829知道居久此刻很不好受，它收敛了迷茫，专注于居久的问题，“要解决异变植物体吗？”
ai说的理所应当，“如果居久想的话，我一定会帮居久做到。”
“再等等。”安抚好y1829后，居久没有急着做什么，他现在脑子不清醒，被名为愤怒的情绪支配，所思所想完全没有可行性。“我想听听沈关是怎么想的。”
“他比我更成熟，一定能让我停下这毫无助益的愤怒。现在我，比起愤怒，还有更重要的事。”
以植物体这堂而皇之操控寄生体的举动，它一定不会让掉落空洞的贮备粮轻易跑掉。要想解决它，就得脑子更清楚地思考。
声波再度钻入居久的大脑，y1829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准确地拦截声波进行分析，同时做好了反向探查的准备。
植物体仍旧不死心。
“与我融合，我的主。”
“它就只会这几句吗？真让人讨厌。”就算有y1829代为翻译，居久也不能止住心里不断上涌的愤怒。
那种因为控制人类生死而感到惬意的扭曲情感，让他倒足了胃口。
y1829：“依照植物体的智能，估计只会这几句。”
居久：“……好烦。”对任何事物一贯抱以最大善意的人捂着耳朵，“好烦，烦的我现在就想杀了它。”八壹中文網
“你要杀了谁？”居久头顶，沈关的声音突然出现。
在居久下意识抡起拳头揍人结果被拦下后，沈关无奈道：“你怎么每次见我都要揍我？”
居久呆呆地看着沈关，在确认对方是真的后，他才无奈道，“我每次都动手，但没有一次打中过你，你下次走路能发点声音吗？”
沈关嗅到居久身上燃剂的味道，结合对方焉焉中夹杂着暴躁的神态，知道居久不好受，不知道理由的人只能一口答应下来。
“情况允许的情况下，我会的。”
沈关走进几步，将居久手上的血污、指缝的植物残余擦尽。
那不是居久的血。
“辛苦了。”
手上残留的污秽被清理，内心的愤怒仍未平熄。居久看着干净的双手，觉得他现在可以正常地思考刚刚发生的事。
沈关身上惯有的平和让他冷静了下来。
“能听我说吗？”居久问。
“当然可以。”温和的嗓音带着包容，暗示他可以理解居久所经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