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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拂，掀起褶皱的海面上，一抹幽蓝的暗光从远处闪现，又没在海浪里。几分钟后，幽蓝的光影接近，首先映入沈关眼里的，是宽大的鱼尾。大v形的鱼尾强硬有力地破开海浪，尾巴边缘的金属镰在海浪的冲击下闪着冷光。
而有着鱼尾的，是个人。准确点说，是个上半身人类，下半身鱼的人。
来者是人鱼型改造者——泽安娜。沈关就任清扫者时，听说过泽安娜这个人，清扫者主要分布在无人的空白区。空白区里海洋特危，陆地次之。泽安娜作为海洋区域的清扫者，早先是正常的人类身体，在一次海洋围剿战里，海洋变异生物发生群聚现象，泽安娜身先士卒击退了海洋变异生物，但作为勇往直前的代价，她付出了半截身体。
在清扫者就职规定里，泽安娜本可以光荣退役，可一个敢冲进变异章鱼群里的人，不可能接受这种结果。她上报基地高层，选择义体接入——为了更好地海洋作战，她在双腿的部分接了鱼尾。
泽安娜接近的很快，沈关刚将她的信息回想起来，她就来到了礁石群边。泽安娜穿着厚重的深蓝渐变黑装甲，为了更好地适应水压，她头部及颈椎部分都安上了鱼鳍式的半透明薄甲。
“比起人鱼，我更像海妖吧。”装备严实的人快速潜游到沈关面前的海域，女性偏柔的声线通过扬声器传入沈关耳内。在海里绕了一圈后，她问：“会害……不对，会失望吗？”
被他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过，泽安娜反倒大大方方地游得离沈关更近些——会嫌弃她外表的人，内在肯定更丑陋。在辅助灯光下，泽安娜一身的金属构造，称得她像海里的怪物。
沈关记得，泽安娜比他小很多。
“为什么要失望？”沈关蹲下身，力求与泽安娜平视，“我是来完成任务，又不是做选美裁判。”
海水被鱼尾拍溅而上，有那么几滴冰冷的海水沾到沈关露出的半截脚腕上。泽安娜整个人都在装甲里，沈关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将身份证明交给她，防止尴尬。
没办法，沈关不在乎别人的长相，也没有评价别人外表的意思。又不是没长五官，哪来的对比。
“沈关……”泽安娜接入身份信息，惊讶道：“我听说过你，最年轻的清扫者，不要命工作的执行人。”
“但你的样子和我想的不太一样，我还以为你凶神恶煞、面如金刚呢。”泽安娜说，“看来‘闻名不如见面’这句话是有依据的。”
装甲后的声音很有活力，“我不讨厌你。”
所以所谓的“意识清醒状态下杀害同伴”的罪责，一定另有隐情。厌倦这份工作想逃避也好，为了保留同事最后的尊严也罢，都和她无关。
泽安娜伸出手，她是只注重工作的个性，对于人际关系一贯不建立也没空建立。但这不代表她对各大基地内城的阴影不了解。
沈关和泽安娜是清扫者不同批次最年轻的人才，即使没见过面，也听闻过对方的消息。对于沈关的事迹，泽安娜都有所了解。
复杂的身世，私生子的传闻，都足以让沈关憎恨这个世界。十全十美的人是不存在的，何必强求他事事遵守。
常年在海里活动，不管怎么清洗，外甲上仍沾着薄薄的白色盐层。沈关回握住泽安娜的手时，掌心先被盐粒蹭了一下，他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下手指。
有点痒，沈关心想。
泽安娜想着事，再加上好不容易的休假，她疲惫的神经松弛，罕见地呆了一会，等意识到好像握了很久的手时，气氛已经尴尬起来。
泽安娜：“……”
好傻，这种时候走神好傻。
泽安娜慌忙补救：“和我握手是什么感觉？我一年到头在海里，除了任务，都没和几个人打过招呼。”
想到上次被人嫌弃，泽安娜气鼓鼓，“上次跟人握手，那家伙说我的手太粗糙，把他的手刮伤了。”
“什么人啊，他又不是大小姐，毛病还多。我常年泡在海里，外甲当然会附着盐粒了！要不是不能揍同事，我一拳把他脑袋打开花。”泽安娜说着说着，摩拳擦掌，恨不得那个人就在现场，让他血溅三升。
意外地，人很活泼。
沈关：“还好。”
他说：“我的手上还有枪茧，没硌到你就好。”
泽安娜：“……”
太，太体贴了。
泽安娜见过的男人分为三类，严肃的长官、猫都嫌的男同学和看她像怪物的狗男人。突然来了一个比较正常的，她一时竟不能习惯。
没有遗憾了，她早就失去的少女心得到了慰藉。
“嘀，休息时间结束。”
定好的报时器开始叫唤，泽安娜切换工作状态。
“任务：收集未知物质。”
“能提供的收集时间：七天。”
“已知：未知物质造成深海暴动，深海区异变生物集体狂暴，危险程度sss+。”
“执行人：沈关。请做好牺牲准备。”
“另：已知沈关身边有几位同伴，根据任务危险程度，可选择两位可信任的同伴潜入深海区。”
“一旦任务内容泄露，按照规定，沈关负全部责任，我将作为处刑人，处理名为沈关的个体。”
“以上。”
“如有疑问，请立刻提出。任务一旦开始，将没有答疑时间。”
恢复任务状态的泽安娜重复不知说过多少遍的内容，让沈关在十五分钟后带上他选择的人一同进入深海区域。
“因为自身原因，我无法承受深海区的水压。”泽安娜摆了摆尾巴，“鱼尾的构造让我无法进入深海舰。作为主力，我采取的进攻方式是远程操控深海区机械体，为你们提供援助。”
“虽说让沈关你做好牺牲的准备，但也不用太过担心。真到了生死存亡的那一刻，可以想想我哦。在你前面的我，一定死得比你早。”泽安娜补充道。
看着面色冷酷，说出能理解为“你不用担心我实力不够，我可强了，你再菜也无所谓的”话的泽安娜。沈关明白了，泽安娜是个强者，但在强者的基础上，她的本质还是个爱撒娇甚至有些傲娇的小姑娘。
沈关：“我把这话当安慰了。”
他想了想，委婉道：“你可以直接说‘我会保护你’。”
看着沈关离去的背影，泽安娜嘀咕道：“是这样吗？”但这样会不会让人觉得她太过傲慢，对自己的实力过于自负。
泽安娜潜入海里抱头，“好麻烦啊。”还是任务好，完成就可以。
.
路甲腿上枕着黎平，隔壁坐着于森。在沈关回来的三分钟里，他在懵逼状态下被告知，他和于森要跟沈关一起搭乘深海舰下到深海区，在一群暴动的异变海洋生物口中夺取某种未知物质。
路甲不想知道未知物质是啥，他就想弄懂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路甲心里苦，他有苦不敢说。因为是一个宿舍的，他果断跟沈关他们分到一起，在离开劳改所时，他还庆幸不用重建人际关系。
结果呢，结果呢，好家伙，几觉醒来备用劳改所没看见，反而见到了影像里才有的大海。
大海很美丽没错，能看见大海的机会很珍贵没错。但这跟路甲没关系，他只想欣赏完后就跑路，并不想参与这听起来就要人命的危险行动。
“我要带两个人，除了于森和你，这里还有第四个人可以胜任吗？”沈关说，“你难道要黎平去？”
路甲万分艰难开口，“黎平还是个孩子。”就算他一个打十个，他也是个孩子，还是救了路甲的孩子。
路甲完全不知道沈关看上了他哪点，他做好了觉悟，“我去。”大不了一死，死了也是三个人，他，他还是怕的。
路甲颤抖着手，“于大哥，带带我。”救命，根本不敢跟沈关说这种话，他真的能理解路甲这种废物咸鱼的心态吗。
于森莫名地看了路甲一眼，“好。”
在路甲满脸煎熬和黎平说遗言的时候，于森靠近沈关，问：“路甲他……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沈关也不是很能理解，“这可能是他表达自己想法的……方式。”总是理解错他人意思的人斟酌用词，“你见过路甲以前的样子，他这样……也不错。”
于森刚往前回想了想路甲以前的德行，脑子就抽痛，“路甲的实力没问题，不然当初也不可能跟我们分到一组。虽然以前就不太懂他的想法，但他现在和我们相处，确实挺和谐的。”
哪怕他自己忘了自己的过去。
沈关：“以后开导一下他吧，当然，你来开导。”
于森：“我懂。”让你来，你们两个必定要倒一个。
另一边，路甲颤颤巍巍：“黎平，我要是死了，你要记得我。”
黎平：“……”
不太能理解路甲心路历程的黎平：“为什么会死？”
路甲眼里含泪：“任务很危险，而我很弱。”
“……路甲哥，你在开什么玩笑？”
路甲崩溃：“相信我啊，你们哪来的错觉认为我很厉害。”
黎平：“……”
黎平移开视线。
路甲：我恨你们这群听不懂人话的家伙。
.
几天后
“嘀……”
中部基地
某个无人知晓的空间，无数实时刷新的信息里，跳出了这么一条。
【地点：内城学院期末模拟考核地点——长草地区域】
【异常：发现“裂缝”】
【危险等级：sss+】
【目前情况：“裂缝”张开，考核地辐射范围人员皆陷入地下深层，生死未明。】
【紧急处理方式：派遣三支精锐清扫小队，深入搜索，处理有可能出现的“巢”。】
【注：若“巢”处于自主生长时期，允许清扫小队放弃处理任务，优先救助存活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