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呈安耳畔一声嗡鸣。他联想到昨晚萧承胤和顾淮铭的剑拔弩张，脸顿时失了三分血色。
顾淮铭虽然大大方方地说过自己喜欢沈呈安，但几乎没有给沈呈安造成过什么困扰。而且在很多事情上都格外照拂他。
就像这次母亲住院，他出车祸。大部分都是顾淮铭在操劳，给沈母掏医药费的时候，几十万说掏就掏了，甚至都没有知会沈呈安一声。要不是沈呈安去查了缴费单，他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事儿。
沈呈安家不是家，他只有这些朋友了。
沈呈安无视了刘老板和一众同事的欢呼雀跃，冷着脸起身走出众诚，给顾淮铭打电话。
打了两个没打通。到第三个的时候，顾淮铭终于接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隔着电话都能闻到他嘴里的酒味儿：“喂？”
沈呈安道：“你在哪里？”
顾淮铭“哎呀”了一声，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没事，我跟别人喝酒呢。”
顾淮铭正被父亲按在一个酒席里，给萧承胤赔礼道歉。
他看了眼萧承胤，不太想把沈呈安搅进来，道：“宝贝儿，你中午记得乖乖吃饭，不用管我。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沈呈安坚持道：“把你定位发给我。”
顾淮铭又看了看萧承胤。后者正看着他，眼里满是探寻的意味。
“我真没事儿......”
顾淮铭话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人拍了下。
顾父铁青着脸拍了顾淮铭一巴掌，道：“混小子，什么电话偏要现在接？有这么重要么？”
他说完，又对萧承胤赔笑：“萧总，您别介意。”
萧承胤略略眯了眼睛。
顾淮铭见状笑了声，看起来还是吊儿郎当的：“确实，爸，这个电话还真挺重要的。”
顾父道：“他是能给你几百万还是几千万？挂掉，给萧总倒酒！”
顾淮铭吊儿郎当地笑：“爸，提钱就俗气了。”
“挂掉！”顾父严厉了语气，“倒酒！”
顾淮铭在桌下的左手慢慢攥紧。他面上不显，还是笑着对沈呈安道：“我现在忙啊，回去给你打电话......”
沈呈安：“你......”
萧承胤突然发话了：“叫他来。”
几双眼睛同时看向萧承胤。
萧承胤抬高了音量，道：“万家酒店，302房间晚霞水榭。”
沈呈安听到了。他咬了咬下唇。
顾淮铭急了，连忙捂住自己的手机道：“哎，不是，宝贝儿你别听他们......”
他话还未说完，便发现不对，电话里没有了声音。他把手机从自己耳朵上拿下来，仔细看时，发现通话已经被挂掉了。
顾淮铭紧蹙着眉看了眼手机。他的目光在通话界面上黏连了许久，才又抬眸看萧承胤。
“呵，”顾淮铭笑了声，“萧总。这件事是我们萧顾两家的恩怨，你偏把他掺和进来干什么？”
顾父冷声道：“顾淮铭！”
顾淮铭被迫止了声。他愤恨地把车钥匙甩在桌上，自己抱着双臂依靠在椅背上。
————
沈呈安很快就赶到了。他由服务员带着，走进萧承胤他们所在的包间。
推开门，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沈呈安面不改色，把外套交给服务生，自己走着，拉开一个空闲的椅子，端正坐下。
萧承胤的目光自他进来后就没移开过。他略略咬了下唇，道：“沈......”
沈呈安抬眸看他：“萧总好兴致。”
萧承胤紧蹙起长眉。其余的几个人也都被沈呈安“大逆不道”的语气惊到了，都瞪直了眼睛，替沈呈安捏了把汗。
沈呈安道：“想拖垮盛瀚...你是因为什么生气呢？”
萧承胤不搭话，就冷着脸看他。
沈呈安直接戳穿了他，道：“因为我跟顾淮铭有接触？”
萧承胤：“......”
沈呈安道：“你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萧承胤，顾家一家拖家带口，统共几十口人等着吃饭。你搞垮了他们，还有上万个工人面临失业...而我无家一身轻，你要搞也应该搞我。”
萧承胤还是没有出声。沈呈安冷笑了声，端起手边顾淮铭的酒杯，仰头饮尽。
萧承胤和顾淮铭的脸瞬间都白了三个度。顾淮铭去抢他手里的酒杯：“乖乖！这可是白酒！”
沈呈安躲开他，继续倒酒，“反正我的命在萧总眼里也是不值钱的，大不了今天就喝死在这里，正好随了某人的心愿。”
他又要喝，顾淮铭与他争抢着，酒撒了一半，被沈呈安灌进去一半。
萧承胤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桌下的手紧攥成拳，道：“沈呈安，有意思吗？”
沈呈安不说话，把酒杯放下，红着眼睛看他。
萧承胤道：“......你不跟我作对，你难受是吗？”
沈呈安笑了声：“我哪敢。你多厉害啊，庆云王府上上下下三百多个人，你不是说杀就杀了？”
这些话在座的其他人就听不懂了，都疑惑地看沈呈安。
沈呈安继续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萧承胤，你要是想继续搞盛瀚，继续搞我身边儿的人，你就继续。反正如今我一无所有，大不了就再死在你面前，我现在就给萧总喝上三杯，助助兴。”
他倒酒。萧承胤换了个坐姿，眼底亦是爬满了血丝，道：“沈呈安...我不止一次在想，你能为了这些人做到什么地步。”
沈呈安笑了下，再次仰头饮尽。
萧承胤道：“我对你就不重要了吗？你欺我骗我，还把我唯一的希望剥夺，将我甩在另一世。你心里，有没有想过我什么感受？”
沈呈安的鼻尖红了，握着酒杯的手慢慢攥紧。
萧承胤道：“是了。什么都比我重要。什么在你沈呈安心里都排在我前面。我早该想明白的。不使些手段，根本留不住你。”
他眼里闪过一抹疯狂，咬牙道：“我可以放过盛瀚。但是沈呈安，我要你当着顾家人的面，给我做个承诺。你以后必须跟我睡。今天、明天、后天...次次，随叫随到，否则我就把众诚也拖垮。”
萧承胤的眼里明明灭灭：“还有赵云致。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他家里是不是还有个集团叫修仁，卖中医药的？你今天但凡敢说出一个拒绝的字，我就把他家的公司也拖垮，我要让他流落街头......”
沈呈安听不下去了，他的嗓子哑了：“你有完没完？”
萧承胤吐出一口气，心脏暂时从超负荷的工作中解脱了一会儿：“你自己做决定。”
他说完这些话，并不比沈呈安轻松多少，甚至可以说是遍体鳞伤。没有人愿意与自己的心上人反目成仇，但他不得不这样，沈呈安一直在逼他。
萧承胤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钥匙要走：“就这样吧，等你的答复。”
他说完，便抬起长腿，消失在了门后。
————
沈呈安没叫顾淮铭送，自己走回了医院。
胃里一直在隐隐作痛。沈呈安不太想管，只伺候完母亲，和衣躺在地上，试图入睡。
他闭了会儿眼睛又睁开，走到病房外看天上的星星。
许久没有和赵云致联系了。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赵云致没有再找过他。
沈呈安放心不下，在聊天框里输入了几个字：“睡了吗？”
赵云致没睡，很快发来了消息：“没有，在准备教案。”
沈呈安心里轻松了一点，再次输入：“那就好。”
他刚要把手机锁屏，又收到了赵云致的消息：“你还好么？”
沈呈安：“我很好。”
另一边的赵云致敏锐地察觉到了沈呈安的情绪，他放下手中的笔，在手机中输入道：“我去找你。”
沈呈安：“太远了，你别来了。我就问问。”
赵云致犹豫了一下。
沈呈安继续写道：“我先睡了。”
赵云致：“......嗯。”
沈呈安松了口气，在楼梯上站了许久。他有些累了，正要转身离开，却见医院下方亮起了一道灯光。
他下意识透过窗户往楼下看去。只见下方站着个人，正在一根根点亮蜡烛。
那蜡烛被摆成了心形。或许是因为准备的太仓促，蜡烛不多，只能摆成一个小小的心，但是格外的亮，就这么映进了沈呈安眼里。
沈呈安微微讶异。
那个人点完蜡烛，松了口气。他抬头，就着烛光正巧看见沈呈安，便招了招手。
沈呈安一看是找自己的，更加疑惑了。但他还是选择快速走了下去。
楼底下站着个身形高大的人。他似乎有些拘谨，站在蜡烛的中心，手里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花，看着沈呈安。
沈呈安看清来者的面目后，略微迟疑了。
“你......”
萧承胤的额发被晚上的露水浸透了。他抱着玫瑰花站着，虽是一样的脸，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同了。
少年萧承胤看见他，下唇颤了颤。他挤出一个微笑，张开双臂，道：“...萧儿。”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