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宁开口道:“元哥哥,萧玖顾并不知道我们的布局,那天,他事先将夏念之关起来了,没想到竟然被夏念之逃脱了,萧玖顾并非是有意放走夏念之的。”
气氛变得逐渐低压,苏彦元眉宇间似浓稠到化不开的冰霜,狭长的眼眸微眯,阴寒而噙着怒意的眸光狠狠瞥向萧玖顾。
“阿宁,你竟然还在维护他,你知不知道夏念之利用了谁做局设计阿轩?如果不是萧玖顾,夏念之又怎么会想到利用......”
“太子殿下!”萧玖顾高声打断苏彦元未说完的话,犀利幽深的眼眸此时染上了冷冽的寒芒。
苏彦元薄唇抿成一条线,眸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如果不是萧玖顾打断他的话,他刚刚差点就口不择言的将夏念之拿阿宁设计阿轩入套之事说出来了,虽然此事跟阿宁一点关系也没有,但阿宁心思细腻,难保不会将一切罪责揽在身上,此事还是瞒着阿宁比较好。
苏景宁皱了皱眉,抬眸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他总感觉元哥哥和萧玖顾似乎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萧玖顾从容不迫的对上苏彦元的眼睛,沉声道:“太子殿下,夏念之是我看管不力,以致于间接的害死了威远将军,此事确实是我的错,我愿随你处置,至于夏念之,她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无论她跑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将她抓拿回来,为威远将军报仇雪恨。”
苏彦元冷哼一声:“随我处置?我可没这么大的胆子处置新任北朔王,还请北朔王即日启程回北朔,我们南镜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阿宁,随我一起进去。”
苏景宁压低声音对萧玖顾说道:“元哥哥现在还在气头上,你留在这免不了一顿骂,你先回安王府等我。”说完,苏景宁转身跟上苏彦元的步伐离开。
萧玖顾目送着苏景宁走入灵堂,转身走出侯府的大门,但他并没有选择回安王府等待苏景宁的回来,而是站在侯府的门前静静等待。
苏彦元很明显不想将殿下交托与他,他害怕跟殿下在侯府一别,殿下就被苏彦元带走了,苏彦元心思缜密,如果苏彦元有心要将殿下藏起来了,他怕是也要费不少的功夫去找,他赌不起,也不想和殿下分开,就是是殿下的哥哥也不行。
苏景宁一步步地走到牌位面前,怔怔看着那个对他百般疼爱的舅舅如今冷冰冰的躺在这个黑沉沉的棺木里,眼泪倏然从眼里流下,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的跪倒在地:“舅舅......”
苏彦元掀开衣袍跪倒在苏景宁旁边,眼眶微红,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苏彦元朝着牌位磕了个头,接过小厮递的香,拿出三柱香点燃递给苏景宁,声音有些沙哑道:“阿宁,给舅舅磕头上香,好好的送舅舅离开。”
苏景宁颤抖着手接过香,恭敬的举香叩了三次首,然后把香供在牌位前的香案上,苏彦元伸手扶起低头垂泪的苏景宁。
苏景宁跟着苏彦元来到徐夫人面前,拱手躬身行了一礼,沉声道:“舅母,节哀。”
徐夫人将手中的纸钱扔进火盆里,仰头看了他们一眼,徐夫人勉强地扬起唇角笑了笑,却掩不住眸底的泪花:“你们不用担心我,自我嫁给他那一天起,心中早有预料会有这一天。”
“他曾告诉我,他身为将军,驰骋沙场,每日过着刀锋舔血的日子,终有马革裹尸的那一日,但如果以他的身躯能守住南镜的江山无恙,护住南镜的百姓平安,他不悔。”
“他说,他没有亏欠南镜的江山,亦没亏欠南镜的黎民百姓,他最亏欠的是我和轩儿,他与我们聚少离多,没有好好的尽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和他约定好了,下辈子,他都要还我的。”
徐夫人说着说着,泪珠也不知不觉地流下,眼泪滴落在火盆里,瞬间被火焰吞噬,她扭头对苏景宁柔声说道。
“阿宁,你自幼跟轩儿感情好,他在军营的时候,寄回家里的信每封都有提及你,如果你去劝轩儿,他应该会听你的话。”
“他父亲为了护住轩儿,替轩儿挡箭而死,轩儿在心里一直过不去这坎,自将他父亲的尸体带回侯府后,轩儿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谁去劝也不开门,我怕会出什么事,阿宁去帮舅母劝劝轩儿,可好?”
苏景宁点了点头,转身走出灵堂,穿过小花园的石子路,很快便来到徐荣轩所住的院子,他缓缓走进院子,就见到一个容貌清秀俊逸的男子焦虑不安地在院里来回渡步,脚犹豫的踏上台阶,似想到了什么,又缓缓退了回来。
苏景宁上前轻声道:“你是阿轩的朋友吗?”
风舟行循着声音抬头望去,来人身穿素白纱衣,衬的那俊美绝伦的容貌皎洁如明月,绸缎般的墨发仅用一根发带半束,随意的披散在腰间,那一双眼睛似乎因为哭过微微红肿,湿润的瞳眸静若春流。
风舟行顿时看愣了眼,他素爱看美人,特别是那种娇弱扶柳的姑娘,他很清楚他没有断袖之癖,但看着眼前穿着素净,也美得这么勾魂夺魄的男子,他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风舟行连连点头,笑得很是殷勤:“是是是!我是小侯爷的朋友,我叫风舟行,美......呸!公子是来找小侯爷的吗?”
苏景宁微微颔首:“听闻阿轩把自己锁在屋内不吃不喝,我过来看看。”
风舟行轻叹一声:“小侯爷不会开门的,即使是将军夫人敲门,小侯爷也没有半点动静,我担心小侯爷出事,曾想要破门而入,结果差点就被屋里射出的箭要了小命,不过那箭起码让我知道小侯爷没有想不开。”
苏景宁循着风舟行的视线看去,院子中央摆放的假山顶上插着一支利箭,利箭插着的周边布满了裂痕,可见阿轩并未留手。
“我不放心阿轩,我去看看。”苏景宁提步走上台阶。
风舟行小声道:“公子小心点啊。”
苏景宁点了点头,他走近门口时,步子骤然慢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敲门,手还没触上这扇漆木大门,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发出巨大的声响。
紧接着屋内又是一阵清脆碎裂的声音,徐荣轩怒吼道:“滚!都给我滚!”
苏景宁微微垂眸,定了定心神,再次抬起手敲门,轻声道:“阿轩,是我,我是阿宁,我能进去吗?”
阿宁?站在不远处的风舟行微微瞪大了眼睛,原来他就是小侯爷魂牵梦绕的安王殿下,他曾听闻安王殿下是个骄横跋扈的纨绔子弟,那时候他还有些不理解为何小侯爷竟对安王殿下钟情至此。
如今他好似明白了,安王殿下并不像传闻所传的那般不堪,他看人一向很准,安王殿下言行举止都透着温柔,这般温润如玉的人儿,又怎么会是外界所传那般骄横跋扈呢?
如果他好龙阳,倒还真想跟小侯爷争一下,毕竟安王殿下身为男儿身都能美的让他为之心动啊。
苏景宁站在门口静静等待回应,可屋内却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他再次抬起手,想再尝试敲一下门,没成想,他手刚敲上去,紧闭的大门就被打开了,他的手被徐荣轩紧紧的抓住。
徐荣轩伸手将苏景宁整个身体搂进怀里,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阿宁,你终于回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苏景宁缓缓环住他,伸手在他背上安抚的拍了拍:“抱歉,让你担心了,能让我进去吗?我们好好聊聊。”
徐荣轩缓缓松开苏景宁,看着地上被他用酒瓶摔出来的碎片,伸手将苏景宁打横抱了起来,缓缓将他放在床榻边。
苏景宁抬眸环视四周,窗户被关的严严实实,满地都是散落的酒瓶,满屋子都弥漫着冲鼻的烈酒气味。
苏景宁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徐荣轩像个犯了错事的孩子,连忙将地上的酒瓶一个个踢到角落,快步走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户通通都打开,待屋内的酒气都散去才缓缓走回苏景宁身边。
苏景宁牵起徐荣轩的手,把他拉到床榻边坐下,苏景宁伸手将徐荣轩额头散乱的长发拨到耳后,柔声道:“怎么将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让我等你回来的。”
苏景宁并没主动提及徐父之事,他在等徐荣轩自己说出来,徐荣轩将心事都憋在心里,只有他自己讲出来了,苏景宁才能帮他好好梳理心中的痛苦,别人的一味劝解的作用并不大,最终还是需要徐荣轩自己去跨过那个坎。
徐荣轩身上还穿着那日围剿叛党的衣裳,低垂着头,眼眶通红,瞳眸中布满血丝,应该是很久没合眼了,他一把将苏景宁拉进怀里,双手慢慢收紧,脑袋深埋在苏景宁的颈间。
苏景宁感到颈脖被泪水打湿,滚烫的眼泪烫的他胸口闷疼,徐荣轩声音很轻,哽咽道:“阿宁,我没有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