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你这次走了就不打算再回来了，所以想要把姓顾的一起带走？”
慕尧脑子有点晕，扶着玻璃窗狂按太阳穴，“不行，这个信息量太大，我一下子消化不了。”
苏辞盘坐在床上，悠哉哉地左右摇摆，“你不用消化，你就帮我把事情办妥就好了。”
慕尧转过身，盯着苏辞，“那你这次打算怎么离开？总不会还要死……”
苏辞微笑。
“不是，你等等！”
慕尧震惊道：“所以，我现在做的事，其实就是在送你离开？你要找死我来递刀？”
苏辞：“嗯哼~”
慕尧脑子嗡嗡的，血压蹭蹭往上涨，“那顾衍泽呢？你想带他走，他难不成也要……”
苏辞笑得轻松：“或许吧。顾衍泽的情况有一点点复杂，但只要他对我的感情足够，我还挺有把握的。”
“滚一边儿去！”慕尧气得骂街，“你有把握个der！每次死啊活的，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这个旁观者的感受？”
“诶呀，过程或许波折了一点，但结局是好的就可以。”
苏辞老神在在，满不在乎道：“小说嘛，同生共死就是he。慕尧，你格局放大一点，站好最后一班岗，做好最后一次助攻。等我顺利回去，一定扶你称王称帝，将来在这个世界，你就是霸总中的霸总。”
“你他妈的……谁稀罕！”
慕尧捂着脸，都快气笑了，“你抢男人搞私奔玩殉情，我还要在一旁摇旗呐喊、加油助威。你这是真不拿我当外人，临了还要薅我一把，良心呢？”
苏辞露出一抹欠欠的笑容，肩一耸手一摊，本想装一下无辜，没想到动作太大，裹着的床单往下滑了大半。
慕尧看到了苏辞身上遍布的痕迹，刹那间，脸色变得很难看。
“姓顾的这么没轻没重？”
苏辞还没来得及裹好薄被，就被慕尧拉开了大半，圈在腰间的锁链颤了颤，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这个狗东西，他……我去找他！”
说着，慕尧气势汹汹地就要往门外冲。
“诶呀，没关系的。”苏辞把人拦住，劝道，“我都不介意，你别给我的计划捣乱！”
“我——”慕尧憋着一肚子的火，他低头恨恨地瞪了一眼苏辞，透着几分咬牙切齿，“你说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就因为他是你的男主角，亲爹看儿子，怎么看都顺眼？那我他妈也算你生的，你看看我呢！”
苏辞淡淡地瞥了一眼慕尧，极其敷衍地答道：“嗯嗯，爸爸爱你。”
慕尧：“……苏辞，我要是被你活活气死，你也能带我一起走吗？”
今天海边的风很大，窗户被吹得哐哐作响，苏辞的心脏颤一颤。
慕尧哭笑不得的眼中闪动着一丝认真，尽管稍纵即逝，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很多真心话，往往会伴着玩笑说出口。
苏辞转过脸，看着夜幕下，浪潮翻涌的海面，沉默了很久。
“慕尧，你不是凭空出现的。”他轻叹一下，眼神中带着绵长的回忆，“你身上有我一个朋友的影子。”
慕尧微怔。
“他叫易洹，曾经在我很艰难的一段日子里，是他一直陪着我。”
苏辞想到了那个躺在病床上，明明自己全身瘫痪病弱不堪，却只要醒着就坚持和自己聊一会儿天的名义上的“丈夫”，低喃道：“我最初写小说，也是他提议的。”
那时候，苏辞放弃了和顾衍泽去国外，退学把自己卖给了易家。
即便如此，最后也没有救回父母。
当时送进医院抢救的四个人，被撞伤的路人和卡车司机都活下来了，只有苏辞的爸妈死了。
交付了赎金换回了苏简，她却因为被绑架吓坏了，加上骤然失去父母的打击，大受刺激。
她不说话，不见人，连学校也不去了，整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苏辞为了治疗苏简的心理创伤，在倾家荡产后，又面临一笔不匪的医疗费。
一夜之间，他从衣食无忧的富家少爷跌落谷底，人生从此支离破碎。
那段日子里，唯一能让他心情放松一点的，就是易洹。
那个会因为自己瘫痪，需要苏辞照顾日常起居，甚至抱着上下楼做检查而总是把“抱歉”和“谢谢”挂在嘴边的男人，是他那时候唯一可以聊聊天的对象。
易洹一点不在意苏辞喜欢顾衍泽这件事。
他嚷嚷着自己是一个钢铁直男，只想娶一个香香软软的萌妹子，故而在见到和自己领了结婚证的苏辞是如假包换的男人时，眼底的悲伤那么大。
一见面，就把离婚列入未来的三年计划里。
在知道了苏辞和顾衍泽的事后，易洹开玩笑似的说过，要苏辞把自己的经历写成小说，还非常大度地表示可以把他塑造成一个恶人，越坏越好。
这样顾衍泽知道了，才会更心疼。
苏辞当时只当玩笑话听过就算了，没想到后来真的被逼走到了那一步。
易家帮过他，也毁了他。
苏辞恨易家，但对易洹，他始终将这个人视为朋友。
“苏辞？”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苏辞慢慢转过脖子，看到的是慕尧的脸。
他陷入回忆里，发呆太久了。
“怎么不说下去了，你和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慕尧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有原型，很好奇。
“死了。”苏辞口气淡淡，“药物过敏，死了很多年了。”
慕尧倒吸一口凉气，啧了一声，“这有点惨啊。”
“嗯，如果他一直活着，或许今天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
苏辞相信，如果易洹没死，一定不会坐视易家那般害自己。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他和顾衍泽也不会错过了整整十年。
他转过脸看向慕尧，弯了眼睛笑了笑，“慕尧，你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慕尧静静地看着苏辞，半晌后，哼笑了一声，一脸的漫不经心。
“废话，我可是有作者赋予金手指的。等你带着顾衍泽离开后，我就男二上位成男主了，不用被顾衍泽压着一头，日子不要太逍遥。”
苏辞白了他一眼，却忍不住跟着笑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不能再待了。”
慕尧要连夜离开小岛，不然很容易被顾衍泽发现。
他抬头望着天，看着被风吹散的云层后，月光朦朦胧胧的，像被蒙了一层雾。
心里飘过淡淡的惆怅。
“等我回去之后，没几天就会有情况了。苏辞，我是不知道你到底要怎么做，但没什么必要的话，后面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我又没顾衍泽的待遇，不想自虐似的去观摩你的送死现场。”
苏辞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
“苏辞——”慕尧临走前，忽然开口，“这是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还不等苏辞回答，他就被拉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侧脸颊被温热的触感碰了一下，很轻的一下，一触即分。
他垂了眼，僵立着，“慕尧，你是直的。”
“我知道。”慕尧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丝苦笑的怅然，“就弯一下，马上就掰回去。”
话音刚落，苏辞的头发已经被揉乱了，人也被推开了。
“走了。”
慕尧利落转身的同时，抬手对着苏辞挥了挥，“你和姓顾的作去吧，我看不见就心不烦。别忘了答应我的，回去以后扶我当霸总中的霸总，我要做这个世界的天道宠儿。”
苏辞望着慕尧前一秒潇洒，推开门就变得鬼鬼祟祟的背影，无奈地笑了，“好。”
——
慕尧走后没多久，顾衍泽就回来了。
苏辞从窗边看到一艘摩托艇趁着夜色靠近小岛，很快又驶入大海消失在海平线，转头看到了站在房门口的顾衍泽。
“今天这么早？”
以往随着物资送来的大量集团文件，顾衍泽都要处理到后半夜。
“没有，还没弄完，只是突然想过来看看你。”
顾衍泽环顾了房间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刚才忽然涌上心头的一丝不安，在看到苏辞安然无恙的那一刻，也淡去了。
“我有什么好看的。”苏辞冷冷道，“我又跑不了。”
顾衍泽深深地望着苏辞有意转过去，背对自己的身影，那一瞬间，他有一种血液在变凉的错觉。
明明只隔了三四米的距离，他却觉得苏辞距离自己那么遥远，远的让他无能为力。
“我、我先回去工作了，你早点休息。”
顾衍泽受不了苏辞的冷淡，落荒而逃。
苏辞在顾衍泽走后，一顿猛搓心口，将那股滞涩在胸的郁闷搓散。
忍一忍，再忍一忍。
他妈的，他现在恨不得齐章一得知消息，就连夜采取行动。
这该死的憋屈日子，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该说不说，齐章到底是苏辞影射自己塑造出来的人物，行动力就是强。
原本以为至少要等上十天半个月，没想到一周后，这座位于南太平洋的私人岛屿就遭到了攻击。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趁着夜色靠近，蛰伏在背面的大片礁石下。趁着天蒙蒙亮，所有人的警觉性最低时突然闯入。
顾衍泽留在岛上的保镖虽然都是训练有素，但他们接到的任务只是看护岛上人的进出，没有想到还会遭遇袭击，一时应对艰难。
顾衍泽在纷乱刚起时就醒过来，他第一时间给苏辞解开了锁链，换了衣服。
一名保镖找过来，见到苏辞时愣住了。
一时也顾不上思考怎么还多出来一个人，他的首要职责就是护送顾衍泽安全撤离。
“顾总，距离这里不到20海里就有一个港口，趁现在，我先送你们坐快艇离开。”
“带苏辞一起走。”
顾衍泽心里快速过滤着最近集团涉足的项目，拉着苏辞往沙滩上跑，“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苏辞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顾衍泽身后。
岛上的人力抵挡不了许久，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正通知其他人一起追了上来。
目标显然就是顾衍泽和苏辞。
快艇近在眼前了，顾衍泽回头望了一眼，这伙不明来历的人竟然还带着枪。
仗着在海上就无所忌惮，十有八九是一群亡命之徒。
震慑性的枪声响起时，顾衍泽已经带着苏辞跑到了快艇边。
他望着正在快速搜索沙滩逐渐逼近的一伙人，眼底满是厉色和隐隐的急切。
这个时候，顾衍泽只有一个想法，要保证苏辞的安全。
万分紧急之下，他将苏辞往前一推，快速说道：“苏辞，你听我说，这估计是恶性商业竞争。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只要我留下，他们轻易不会开枪。趁现在你快走，回去找周笙白他们帮忙，我……”
话还没说完，顾衍泽被一块小方巾捂住了口鼻，几秒之后，人站在原地晃了晃，往前倒去。
苏辞接住了他。
他把头晕目眩的顾衍泽拉上了快艇，对着一旁呆愣的保镖，沉声道：“送顾总走，立刻。”
“不，苏辞……”顾衍泽浑身无力，还死撑着爬起来，“一起走，我……我们一起……”
“我不跟你走了。”
苏辞站在沙滩上，对着顾衍泽平静地说道，“他们的目标是我。顾衍泽，我想回家了。”
“不，不要……”
顾衍泽几乎在一瞬间就听懂了苏辞话里的深意。
他不知道苏辞从哪里弄到手的迷.药，药效发作得很快。
咬着舌根，拼命抵抗着药性，他向苏辞伸出了手。
苏辞没有理会。
顾衍泽死死地望着苏辞的脸，想要哀求他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丢下自己，却最终在快艇马达声响起的时候，眼皮沉沉地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