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一天，未破晓时分，苏辞坐车来到了淞市远郊的一片未开发山区。
“小慕总，这附近看上去什么都没有，人真的会躲在这里？”
随行的保镖看着四周，犹疑道，“天还没亮，到处黑漆漆的，都是山丘和荒野，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找了这么久，也就剩这里了。”
苏辞很久没有这么早起了，困得直打哈欠，“一会儿我形容一个位置，你告诉后面跟着的警方。慕舜现在走投无路，很有可能狗急跳墙，行动的时候咱们往后退，让他们专业的来。”
上一次苏辞在街上差点出事，当晚顾衍泽就动用了全部的渠道，加上苏辞躲在幕后的偷偷引导，顺利查到了醉酒司机和慕舜的海外转账交易记录。
将收集到的证据交到警局后，交通事故转为蓄意谋杀正式立案侦查。
网上抓捕令都出了，却怎么也找不到慕舜的踪迹，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直到那天，苏辞在家无意间看到罗管家从储藏室出来，想起了自己刚穿书那会儿，慕舜撺掇沈怡君和钱娇韵，故意把顾衍泽关起来的旧事。
他这才突然记起，沈怡君在淞市远郊有一座废弃多年的酒庄。
命人找出当初收购酿酒厂时的抵债资产列表，果然没有那处酒庄。
那次去步行街是苏辞临时决定的，如果慕舜跑去了国外或者躲在哪个偏远地区，不可能未卜先知，策划车祸意外。
他一定就在淞市。
而如今还有可能冒着得罪慕家的风险帮助慕舜的，就只有被苏辞搞破产的沈怡君了。
那处废弃酒庄，慕舜肯定就在那里。
车子行驶到一片树林前没办法再前进了，所有人都下了车。
警方的人根据苏辞提供的情况，趁着夜色未退，摸进了林子里。
保镖推着轮椅，望着前面黑漆漆的林间夜路，十分为难：“小慕总，要不咱们还是留在车里等吧，现场太危险了，要是顾总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才趁着他出差不在家，联系警方找过来。”
天知道苏辞费了多大的劲才把顾衍泽支出了淞市。
虽然知道顾衍泽不放心还没出院的赫兰，但苏辞每次看到他为了救赫兰受伤的那双手，就忍耐不下去了。
哪怕自己一次也没问过，单看绑着绷带的样子，也能想象出顾衍泽的伤口有多严重。
苏辞很久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收拾一个人的冲动了。
他怕时间耽搁久了，慕舜说不定哪天就跑了。
也怕自己时间不够，等不及了。
最近晚上睡觉，总能梦到现世的景象，画面越来越清晰，声音越来越清楚。
他觉得自己原先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保不齐哪天，自己眼睛一睁，就又回去了。
现在顾衍泽的事业才刚起步，看着声势滔滔，实则根基不稳。
所以，至少在自己离开之前，替他把慕舜解决。
破晓前的树林气温很低，潮湿的雾气弥漫，可视距离有限。
所有人往深处走了不到半小时，发现了隐藏在密林间的一栋破楼。
“慕先生？”
负责带队的警员从苏辞那儿得到了肯定，随即指挥着一队人悄悄靠了过去。
检查了屋外的水电表，确认近期真的有人居住。
“他就在里面。”苏辞望着破楼三层拉着的窗帘，轻轻一笑，“慕舜，你跑不了了。”
四周一片安静，偶尔会响起山里的鸟鸣，在晨光撕开天边的黑雾时，警方潜入了破楼里，没过一会儿，传出了一声破门响。
一阵骚乱之后，衣衫不整的沈怡君母女先被押了出来，慕舜被两名警员扭拷了双手紧随其后。
“这可真够稀奇的，三个人躺一张床上，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是来扫黄的。”
领队的警员鄙夷地命令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的母女两人坐进警车里，斥道，“动作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这话落到苏辞耳朵里，他意外地看向慕舜，没想到这人看着外虚中干的，玩的还挺野。
慕舜刚要坐进车里，忽地察觉到了什么，转头向远处看过去，发现了苏辞。
他站在警车旁，不管身后的警员怎么推都不肯动一下。
直到苏辞被保镖推着走过来，这一刻，慕舜才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目眦欲裂，笑得面目狰狞，好像疯了一样。
“是你！我终究还是输给了你！”
苏辞静静地看着慕舜，看着自己创作的角色提前走到了预定的终点，淡淡回答：“你从来就没有赢的可能。”
就算暂时占了上风，最终的结局也是凄惨无比的。
慕舜全身都在抖，凹陷的脸颊涨得紫红，想要往苏辞身上扑，却被警员制锢住。
他半张脸都被按在了车窗玻璃上，五官被挤压到变形，仍旧死死盯着苏辞。
慕舜想不通。
从前，自己屡次出手都谋定后动，要说光论能力，自己并不输给这位慕氏继承人，甚至以往都略胜几分，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落了下风，渐渐的，再也没了翻身的机会。
之前那次街头意外，是他最后一次的孤注一掷。
他知道，无论成功与否，慕和山都不会放过自己。
但他还是利用了沈怡君母女，骗走了她们用来出国的养老钱，买凶杀人，赌了一把。
一败涂地。
慕舜的恨意从眼中迸射：“你可真是命大，一次两次都死里逃生，可那又怎么样，活着也只是个残废！这辈子，你都是一个爬都爬不起来的残废！”
面对对方的恶意，苏辞表现的轻描淡写，“真可惜，你连一个残废都斗不过。”
“是吗？”慕舜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就在苏辞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冷冷地说：“你不是他。”
苏辞的心脏猛地揪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是他，你不是慕尧。”
慕舜紧紧盯着苏辞的脸，企图从他的表情里寻找到一丝破绽，故意拿话刺激他。
“我和慕尧从小就认识，我太了解他了。只要仔细想一想，就能注意到你的破绽，太多了。”
苏辞装作听不懂，实际上已经慌得不行了，得亏他现在还动不了，否则估计会从轮椅上跳起来。
慕舜越说越激动：“自从你醒了以后，就一直不和慕家人接触，公司也很少去，有什么事都推顾衍泽出来处理。你是真的要培养那个穷小子，还是自己不敢面对什么？
慕和山这一年人在欧洲，几次想要回国你都想尽理由拦着，为什么？你是怕在熟悉慕尧的人面前，自己会露馅，对不对！
连钱娇韵那种蠢货都能发觉你变化之大，何况慕和山这个当人亲爹的。也只有赫兰、顾衍泽这些在车祸之后才来到慕家的人，察觉不到你有问题。”
慕舜恶狠狠地盯着苏辞，呼吸越发急促：“你到底是谁！”
苏辞始终迎着慕舜的视线，安静地不像话。
许久之后，他突兀地发出一声轻笑，对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警员和保镖，说道：“给他安排尿检，我怀疑他嗑了药。”
还以为意外听到什么豪门秘辛的警员恍然回神，连连点头：“好，要做的，要做的，这人疯了，胡言乱语的。”
看着慕舜被人按着头塞进了警车里，还在疯了一般冲自己吼，一遍遍质问自己到底是谁，苏辞的嘴角渐渐绷直了。
以慕家的实力，想要悄无声息地处理一个人并不是做不到，只是苏辞觉得，原剧情里慕舜陷害顾衍泽入狱，那现在就该让他自己去尝一尝坐牢的滋味。
将顾衍泽会受的苦，让慕舜自己都体验一遍。
但现在，苏辞觉得，几年的牢狱之灾远远不够。
他想要慕舜这辈子，都待在不见天日的监狱里，永无出头之日。
等保镖把苏辞送回车里，他想了想，让人拨通了一个电话。
“嘟——嘟——嘟——喂？”
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封闭的车厢内响起，带着没睡醒的沙哑，很有磁性。
“宋御，是我。”
“慕尧？”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两秒，紧接着传来了窸窣的微小动静，隐约能听到有人被吵醒了小声嘟哝了什么，宋御低声哄了哄，才恢复了安静。
“你很少联系我，有事。”
苏辞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表明意图：“我记得，你在监狱里有人脉，我有个人，想托你找人照顾一下。”
“谁？”
“慕舜。”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宋御像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回答：“你要的照顾，是哪一种？上次我托人照顾的那个，下场不是很好。”
“要活着的。”苏辞知道那人的下场，因此回答得很果断。
不等宋御说话，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森然凛冽，“只是……活着。”
“我懂了。”宋御的回答很干脆，“可以办。”
“行，先谢了。”苏辞得了承诺，又恢复成平时随意的状态。
“顾衍泽这个月刚拿下了一块地，项目太大了，我怕他一个人吞不下。回头约了一起吃个饭，和你的寰亚合作，我放心。”
宋御知道这是自己帮人办事的酬劳，也不客气就应了下来。
想到之前接触过几次的顾衍泽，他淡淡笑了一下，“顾衍泽不错，你倒是找了个省心的。”
苏辞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宋御的话提醒他了，在外人看来，自己和顾衍泽还有着亲密的婚姻关系。
既然现在把慕舜解决了，是不是也该抓紧时间——离个婚？
再过没几天，就是顾衍泽的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