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间，初雪就落了下来。
往年的冬天扶余峰是很冷的，今年也不例外。
苏晚秋只是打了个喷嚏，就被沈长安拎着披风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小半张脸都被埋在毛茸茸的白色毛领里面，鼻尖红通通的。
今天是冬至，难得大家都在，就凑在一起聚聚。
湛苍和苗景幻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现在也不追杀他了，时不时的就凑在一起聊的特别开心。
将其他人也叫来之后，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人。
苏晚秋看着他们，由衷的感叹了一句，“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凌封站在他身边，穿着一身黑色衣袍，看起来相当暖和厚实，还不失风度。
他抬起手在苏晚秋脑袋上拍了拍，“往年也很热闹的，就是你喜欢到处跑，所以没聚在一起过。”
苏晚秋笑了笑，没说话，两人就并肩站在檐下，看着院子里的众人。
其他人要么在准备木炭和食材，要么就在打扫石桌和待会儿要用上的厨具。
唯独一个水戈，不知道是不是又跑去惹了小黑狗，被追着满院子跑。
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怎么看都觉得小黑狗在逗着水戈玩，马上要追上了就停下脚步叫一声，等他跑了之后又撒丫子狂追。
苏晚秋看的直笑，“都这么久了，这狗还是喜欢咬他。”
凌封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这狗开了灵智了吧，逗着水戈玩呢，他心里清楚。”
这时，原本跟苗景幻聊的正嗨的湛苍突然转头看了两人一眼。
然后压低声音跟苗景幻说了句话之后就朝着他们走来。
湛苍虽然来青山派也有好几个月了，但是也只是待在扶余峰，其他地方他也不去，这也就导致了他根本不认识凌封。
直到刚才他看见这两人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原本是什么打算。
他扭扭捏捏的走到两人面前，目光正对着苏晚秋，余光瞥着凌封，小声道：“他是掌门吗？”
凌封点头，“是，怎么了？”
湛苍松了口气，神神秘秘的往他们跟前一凑，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他们会在明年的寒衣节动手，所以你们一定要早做准备。”
他是风流成性，到处都有情债，但也因为这样，他的情报网十分庞大，甚至比青山派还要强。
只是他这几个月都在青山派，又是从哪知道的消息？
湛苍和苏晚秋对视了一眼，解释道：“这是我的秘密，但消息绝对保真，你把苗景幻带回来了，就算是我给你的报酬吧。”
他也才得知这个消息没多久，生怕自己忘记了，所以找到机会就来给他俩说了。
只是，凌封好像对这个消息一点都不意外，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而是默默的听完之后，淡淡的笑道：“知道了，多谢。”
等湛苍离去之后，苏晚秋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句话，凌封，青山派掌门，擅卜卦，且极少失手。
人们总说天机不可泄露，卜卦也一样，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是因为窥探天机早亡，凌封身为佼佼者，不可能不清楚。
苏晚秋微微睁大了眼睛，嘴唇微颤，“师兄你……”
凌封点头。
“我本就活不了多久，多活几天和少活几天也没什么区别。”
所以在三日前，他特地为自己和苏晚秋，以及青山派的未来卜了一卦。
三个结果都是，大凶。
铜钱掉了一地，但它的主人却久久未动。
凌封这一辈子，做过的唯一出格的事情，就是历练的时候擅自将苏晚秋带了回去。
在这一次卜卦之后，他又做了一件出格的事，对死者尤其不敬，他在护山大阵上动了手脚。
他可以死，但是他不想让苏晚秋也步他的后尘。
苏晚秋有些急了，“那你也不能这么胡来啊，卜卦多耗费精力你知道的，你自己都不注意吗？！”
凌封耐心的解释道：“我知道的，所以我没有说嘛，没事的。”
苏晚秋也只是生一会儿气就缓下来了。
其实说到底，谁心里没数凌封心里都有数，他做的事情都是为青山派好，他没资格让凌封自私一点。
“下次别那样了。”
“好。”
这场不怎么愉快的谈话就这么结束了，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没看出哪里不对劲，就连最了解苏晚秋的沈长安都没能发现他心情不好。
宗华的身体还没好，出不了药谷，苏晚秋就在乐游那拿了一些神树的叶子给祭文山，让他带回去。
人群渐渐的散去，只有水戈和叶宁还在。
水戈拉着沈长安喝了不少酒，两个人都醉醺醺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叶宁使劲拉着放飞自我的水戈，努力劝说着：“师父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
水戈迷茫着双眼跌坐在地上，手里还稳稳的拿着酒杯。
“我不！来，长安，继续喝！”
沈长安喝的也不少，现在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根本没精力搭理水戈。
苏晚秋叹了口气，过去把人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对着叶宁道：“把你师父带回去。”
以前怎么没看他喝多了发疯。
沈长安脑袋晕乎乎的，闻到好闻的气味就使劲往苏晚秋的脖颈间凑。
苏晚秋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推开，帮着叶宁把水戈带出院门之后才回头看向沈长安。
往日清明的双眸现在包含着淡淡的水光，眼神有些飘忽，但还是努力的将视线定在苏晚秋身上。
“师尊……”
苏晚秋：“……”
苏晚秋服了。
之前不是没见他喝过酒，但那时候也不至于醉的这么厉害啊。
他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招了招，有点不耐烦道：“过来。”
沈长安听话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对着苏晚秋就扑了过去。
“！！！！”
——好了，懂了就行，再写不能过审了——
苏晚秋扶着快断掉的老腰躺在躺椅上，指使着沈长安打扫院子里的一片狼藉。
妈的，他就不该信他会喝醉这一招。
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
沈长安露在外面的修长脖颈上有着好几条深浅不一的红痕，都是苏晚秋急眼了给他抓的。
虽然有点点疼，但他心里就跟喝了蜜一样甜。
这都是夫夫之间独有的小印章，其他人想要都没有。
餍足的沈长安头也不疼了，脚也不飘了，打扫的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顺便还溜过来把苏晚秋抱进了屋里。
“师尊要是累了就先睡，我去洗个澡。”
苏晚秋视线往下一瞟，立马翻身闭眼，爱咋咋地！
沈长安失笑，仔细的给他盖好被子之后才转身出去。
今天确实有点过火了，还是悠着点为好。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了，貌似比去年还要大一些。
沈长安站在门前，眺望着被白雪覆盖的山峰，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才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后院走去。
一声叹息消散在风中。
“师尊呐……”
——
临近过年的时候，凌封特意把苏晚秋叫去了祠堂，将改过的护山大阵展现给他看。
苏晚秋仔细的察看了一番，发现其中关键的几个点发生了变化，而且在阵法的上方，还放了许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师兄，这些是什么？”
凌封摆弄着其中一个物件，对着他招了招手：“晚秋，过来。”
苏晚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走过去将手伸了出来。
凌封捏着他的手，在他的指尖刺了一下，一滴血珠顺着口子滴落在阵法上，一道淡淡的金芒闪过，苏晚秋察觉到有股温和而不失强悍的力量涌入了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有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将他和阵法连在了一起。
苏晚秋错愕道：“师兄，这是什么？”
凌封放下他的手，解释道：“我将所有人的灵魂都与护山大阵连在了一起，在他们死后，部分魂灵之力将滋养着你和沈长安的魂魄，保你们一命。”
幸好祠堂里面只有他们二人，不然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又会被许多门派联合打压。
苏晚秋压低的嗓音中带着怒意和不解，“师兄你疯了吗？！你是掌门，你要以保护弟子为原则，现在你在干什么？！快点解开连接！”
凌封坚定而缓慢的摇头，“解不开，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解开。”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留后路，哪怕苏晚秋恨他也无所谓。
“晚秋，你要知道，我死了之后，你就是青山派的后盾，你绝对不能出事，护山大阵的事情只有我们二人知道，若是你想说出去，也可以，但我说过，连接解不开。”
曾几何时，他也看过凌封如此坚决的模样。
苏晚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的思考着，不对，按照凌封的性格，如果不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他肯定不会用这种惊世骇俗的方法。
唯一的解释，就是初雪下来之前，凌封卜卦的结果。
他绝对不只是给自己卜卦。
苏晚秋红着眼眶，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质问道：“师兄，你告诉我，当时你卜卦的结果，我也会死，对不对。”
凌封迟疑了一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头。
所以，晚秋，原谅师兄的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