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王府的马厩里,小王妃黑着脸给自己的新马儿喂草,还不时转过头去瞪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颜煜。
就在两个时辰前,他的脸在容春院丢尽了,红梅带着怪异的眼神问他有没有事的时候,颜面什么的,荡然无存。
孙如拿着一摞干草过来,朝颜煜递颜色,奕王殿下心领神会,接过了草准备上去哄哄阡蔚。
刚一站在马厩前,阡蔚就挪了步子,故意离他远一点。
颜煜不凑过去,拿着草喂马,被怼了句:“它吃饱了,你要撑死它吗?”
“它知道饥饱的,撑了会不吃。”颜煜说。
阡蔚却把马嘴里塞的草扯出来,“我的马,我说了算。”
还好这马儿是脾气好的,没吃着也不急,多了两下脚打着响鼻看着面前俩人。
颜煜:“可这是陆暮送我的生辰礼物,怎么就成你的马?”
这么说,阡蔚就更生气,把手里的草扔了颜煜一脸,“那你在这喂你的生辰礼物吧!”
说完转头就走,颜煜只能在后边追上来,在后边问:“你不送我么?”
“不送!”
“还是说,小蔚你身上画的花儿就是?”
“你还说!”
阡蔚转头指着颜煜,可恨自己千想万想才想到的浪法,半夜爬起来在身上画的花,明明是等着今晚给的惊喜,却被这人在容春院里就拆了!
“我的生辰贺礼我当然要问清楚啊。”颜煜握住阡蔚的手,凑近了问:“到底礼是花,还是人?”
“你……”
“真好看,晚上还能看么?”
颜煜眼神真诚,仿佛现在说看就是真的只是看,“尤其是小腹上的玫瑰,画得特别好看。”
明明是说荤话,颜煜偏偏能跟鉴宝似得说得赏心悦目,“小蔚,我还想看。”他低声说道。
“好……好了……”阡蔚听得腿都软了,没答应也没拒绝,“礼物,不是这个,你闭眼。”
“是什么?”颜煜明明知道就放在书房里,还是很配合地将眼睛合上,让阡蔚拉着他往前边去。
府里的下人们看着殿下被王妃这么拉着,都偷偷的笑,谁都没想到之前那喜欢板着脸的殿下现在成了亲,居然被小王妃吃得死死的,人是爱笑了,也变傻了。
孙如拢着手看这俩人朝书房去,冷不丁被金铃用胳膊肘捅了下,“孙管家,殿下也是好几年不过生辰了吧?”
“是啊。”孙如道。
花月在旁边烤红薯,闻言抬头:“为什么啊?”
“这事我们也不知道。”金铃抱着手,蹲在花月边上,“三年前,殿下游玩了回来,就突然说不过生辰了,这天儿都是自己关在一处,也不爱笑也不说话。”
说着她指了指阡蔚和颜煜的身影,从花月手里接过来半个烤红薯,“看不出来吧。”
花月:“看着像成了婚几十年的老夫老妻。”
“……”
书房门口台阶上的雪也被扫干净了,阡蔚还是小心看着颜煜脚下,生怕他没留意。
进门之后,又带着他兜兜转转,掀开珠帘进里间,就差直接告诉颜煜这里他的书房了。
“到了吗?”颜煜问。
“先别睁眼。”阡蔚赶紧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又说:“殿下,把手摊开。”八壹中文網
“好。”颜煜笑道,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他猜测不准阡蔚是要牵他手,还是准备给他什么,但不论是什么,无疑自己都会很喜欢。
稍许,小王妃在他的手心放下了一颗圆形的东西,随后放开了挡住他双眼的手。
“这是我,给你摘的那颗杏子。”阡蔚说。
昏暗的阁间中只有顶上悬了一盏灯,隐约照射着面前的屏风,上边绘制的图样并不华丽,简简单单的一颗杏树上结满了果子,调皮的小少年坐在树枝上往下看,而树下俊美的人手里捏着颗杏子,正温柔浅笑着向上看着。
颜煜的手中,放的是那颗该被他珍藏了多年的杏核,也不知道这大冬天的,阡蔚是上哪里找的。
“殿下,你相信我么?”阡蔚问他。
“当然。”
“那我接下来说的,你一定要相信。”阡蔚鼻尖发酸,又说:“其实在你回到风都之前,我爱了你很久了,一直都在找你,梦里,醒着,无时不刻……都在……”
这一切听起来都很可笑,像是谎话一般,只有阡蔚知道那些感受有多么真实,他现在想要面前的人相信,他一定要相信……
颜煜的手被捧住,阡蔚反复道:“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好爱你,我好爱你,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阡蔚没抬头,但他听到颜煜的声音也颤抖着,下一刻他被抱住,被按进温暖的怀里,被贴着耳边说,“我相信你。”
在此之前,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
翻年过后,奕王妃的身体越发好了些,时不时还有人见他和奕王殿下在大街上闲逛,从城西的甜品铺子能买到城东,吃不完的就往身后的人怀里塞。
“还要买啊?”颜煜在后边儿问。
阡蔚噘着嘴转过来,“昨儿不是说好今天要吃芝麻糖嘛?你反悔了?”
颜煜抱着一堆糖,看了看旁边的孙如。
他是真不记得昨阡蔚还说了要吃芝麻糖,实在是说太多了……
“没有没有,买。”
阡蔚看着那大包小包的,“是不是买太多了?”
颜煜睁眼说瞎:“没有,不多,才这么点。”
阡蔚听罢也肯定的点点头:“正好明儿就出发去春猎了,路上可以吃。”
颜煜:“……”
孙如:“……”
这是把春猎当春游了……
阡蔚:“哦,殿下记得待会儿还要去买酿蟹,你昨天答应了的。”
有些人,胆子大了就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就在阡蔚以为自己瞒天过海,高高兴兴接过芝麻糖的时候,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夫君表情严肃。
“其实我也没答应买芝麻糖吧?”颜煜挑着眉问。
单就酿蟹来说,就不可能,阡蔚体寒,王府大半年都没让买过蟹,更别说颜煜亲口答应,简直胡扯。
“你答应了的。”阡蔚狡辩,“芝麻糖你肯定答应了的!”
“那我酿蟹肯定没答应。”
“你也答应了!”阡蔚跳着脚,“我要吃酿蟹!”
“胡闹!”颜煜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孙如身上挂着,面前耍赖的人打不得骂不得,他就揪着那鼻尖,“别的都行!酿蟹不行!”
“颜煜!”阡蔚见吃不到了,耍赖不成便撒娇,直接扑到颜煜身上,“殿下,我想吃,求你都不成么?”
他还特别小声,没皮没脸地喊:“三哥哥……”
可一路到缠上马车,颜煜还是没答应。
只可怜了孙管家,在后边儿大包小包扛着,还得跟上这俩祖宗。
翌日前往旗山猎场的马车上,摆了一桌子的零嘴儿阡蔚吃不完,便把凌阳和颜炜也捉到他们马车上一起吃。
“殿下,待会我能骑马么?”阡蔚问,“正好小杏子也被牵来了。”
小杏子,就是颜煜生辰时陆暮送的那匹马,阡蔚给它起了名字,让红豆糕一时大受打击,还找小杏子打过架。
但是这马儿有点傻乎乎的,不会打架,只会吃着草冲红豆糕转圈,跺脚。
“我听太傅说三嫂你不会骑马啊。”颜炜说,“可别摔了。”
“哦,我不会骑马。”阡蔚也是今天才晓得自己是个不会骑的,吃着饼五味杂陈,他可在府里都骑过两次了……
怎么说呢……仗着以前家里有钱,他这种富家少爷有点独特爱好就是去马场骑马,争强好胜的精神促使他的马术也还行,结果到了古代自己居然不会了?
颜煜在旁边道:“没关系,我教你。”
阡蔚吃着饼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这他娘的,严沛以前马术也是他教的啊……
这个时候只能胡扯了:“其实,我在白杨县,学过。”
凌阳抬头:“梦里吗?”
阡蔚:“……”
士可杀不可辱,为了证明自己马术了得,皇帝逐鹿之时,阡蔚申请了随队伍一起参战,骑着憨态可掬的小杏子在颜煜的边上,像个精神小伙。
陆暮在后边更是笑得不行:“小王妃,你知不知道这马……”
“什么?”阡蔚转头问。
陆暮马鞭一挥,说:“这马有点傻!”
马蹄扬长而去,陆将军的话留了个余音在半空。
大部队都已经跟随圣上前去逐鹿,现在只剩了奕王还看着自己傻兮兮的小王妃。
“别跑远了,等我回来接你。”
“看不起谁呢!”
阡蔚跟着颜煜的马驰了出去,人没能追上,半道却明白了为什么陆暮说小杏子有点儿傻。
“小杏子,别等了,你再怎么在这儿等,树上的苹果也不会掉下来的。”阡蔚劝道。
可面前的马不听,就在这苹果树下吃草,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看苹果有没有掉下来。
阡蔚扯了根狗尾巴草攥手里,也懒得和这马掰扯了,他都有点怀疑陆暮送他的是骡子,傻得够缺的。
谁知这马吃不着,还瞪他。
“看我有什么用?我又够不着。”
阡蔚还望了眼树顶,这够得着的都被别人摘了,剩了些高的挂着,看的人干着急。
“这个角度……”阡蔚回想起以前在射箭场看严沛射箭的模样,“严沛在就好了。”
簌!
刚嘀咕完,一支箭矢飞来,正巧穿下了树上两个并排的苹果,落在了远处的草丛里。
小杏子跺着脚就去捡,也懒得管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阡蔚叼着狗尾巴草望过去,他的奕王殿下已经打了两只兔子挂在马背上,看着他发笑。
“小蔚,我怎么觉得陆暮送了你只骡子呢?”
阡蔚赶紧点头:“我也觉得,我都想把它扔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