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方才给那出云湖铺色的画师宛如心梗一般捂住自己的胸口。“这这这……”
还没来得及出言阻止那奕王妃，只见阡蔚又是一笔，“啪嗒”糊在了那明月之上。
方才画那轮玉盘的画师也是呼吸一滞，被那抹缟色扼住了咽喉一般。
“哈哈哈哈，画的好！”楼上的雅座中，林源境撑在栏杆旁拍手叫好。
连许卓星也摇着扇子给阡蔚助威，“不愧是奕王妃，一看就是大手笔！”
奕王颜煜的怀中，刚起了困意的红豆糕被场里的喧闹声给吵醒了，他抬眼看抱着自己的人。
“喵！”
红豆糕：啧，这人真是，手上摸着怀里的猫，眼里还惦记着台上的人。
“还请王妃莫要胡来！”方才提醒阡蔚的小青年忍不住说道。
阡蔚在这种时候，突然重拾了自己以前装逼的神秘技能，也不答话，朝那人轻飘飘看了一眼，随后直接将颜料碟子拖到了自己跟前，连握笔的姿势都透露出了三分不屑。
跟着的小厮已经给他拿了个藤椅在跟前，阡蔚一屁股坐上去，只差再翘个二郎腿便能睥睨众生，不过还是被奕王妃这层身份压制住了。
真是的，逼都不能装个大全套，阡蔚气的又拿了笔在那湖上杵了两笔。
那台下绘湖的画师终是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我的湖！”
阡蔚转过头，朝他笑着拍了拍胸脯，“现在是我的湖了！”
“这真是……”台下除了司画局的那几位还在云淡风轻喝着闲茶，其他人都是乱了套。
这要是让奕王妃画毁了，今晚上如何还卖的出去？！
众人无法，只能企图求助那撸猫的奕王殿下。
“殿下……您看这……”
“家妻胡闹，”颜煜摸着猫笑了笑，又补充道：“但向来都是有分寸的。”
红豆糕：“喵呜！”
既然奕王殿下都开口了，其他画师也只好悬着自己的心坐回到座位上，把希望寄托在了奕王妃那点“分寸”上。
但看到后面，事情越来越向不对劲的方向发展了。
方才被阡蔚摸上的缟色像是随着那人手里的画笔在纸上晕染开了，变作了几片薄雾半遮半掩地笼在湖面与明月上。
那被随意杵上去的两笔由他几下涂改，化成两只小船破开云雾而来，船上星光点点，照亮些许这夜幕中的景色，便也让人看清了那些藏在雾中的莲荷。
阡蔚又是几笔在纸上轻荡，将那湖上的水波也画出来了，隐约间还带了点明月倒影。
有不疾不徐的风吹过，倒叫人不知是从窗外吹来的，还是从画中。
那出云湖上的画舫途径出云酒楼旁，舫间丝竹吟游之声悠悠传来，正好应上了阡蔚画的那最后一笔。
他放下笔微微抬头望着外边的景，人在楼中，心在船上。
刚才连翻建议阡蔚的小年轻走到他跟前微微拱手，“恕在下方才唐突。”
“啊，没关系，我刚才也比较狂。”
众画师：“原来你心里还有点数啊。”
阡蔚和颜煜一道回到了楼上的雅座，本以为该起身打道回府了，谁知奕王殿下又坐下去了，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阡蔚看着那已经被提好了字支起来准备拍卖的画，试探性地问道：“殿下不会……想买吧？”
颜煜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阡蔚坐下，“是有这个意思，不过……”
阡蔚坐下了，那颜煜怀里的红豆糕就三两下又跳到了他怀里，“不过？”
要是这人想买，这里面谁吃饱了撑得和他争？
许卓星：“万一有人就特别喜欢，咱奕王殿下让让也不是不可以，对吧？”
林源境喝着杯里的小酒，面上有些泛红，“嗝……谁那么缺心眼儿能来争啊？”
陆昭：“这世上缺心眼儿的多了去了，你不就是一个吗？”
林源境：“你他妈……”
“别吵了别吵了，”许卓星拉住作势要和陆昭打一架的林源境，“拍卖开始了，快瞧瞧哪一个才是和你一样的缺心眼儿。”
只见那画被定上了五十两的起价，随着楼下铜锣一声敲响，纷纷开始有人叫价。
“五十五两！”
“六十两！”
“六十八两！”
“七十两！”
颜煜抬手拉了雅座旁边的铃，朝着下边说了句，“两百两。”
阡蔚一口茶水喷出来，别说和他争的是不是缺心眼儿了，他觉得面前这人都有点缺。
他想要这画拿红豆糕威胁他画一幅不就得了？费这么大功夫难不成是看上了其他画师的真迹？
“五百两。”对面的雅座里悠悠传来一声报价，惊地堂中众人一愣。
许卓星扇子在林源境肩膀上一敲，“瞧，缺心眼儿的来了。”
林源境：“……还真他娘的有啊。”
只见对面的雅座的帘子缓缓掀开了，颜炼正端坐在里面，也不看下面的画，冷着一张脸瞧着阡蔚他们这边。
座中几人是真佩服这二皇子，才被皇帝解了禁足就出来闹腾，真是生怕安分一两日气不着当今圣上。
许卓星扇子一摇，嘴碎道：“哟，没想到越王殿下前不久才修了府邸，现在还有钱来竞价。”
下面的锣又敲响了一次。
“五百两一次！”
颜煜想都不想又摇了一次铃，不耐烦道：“一千。”
阡蔚：“殿下！”
红豆糕：“喵呜！”
阡蔚实在不懂这人，这是要花一千两银子买个他参与的画作回去挂在床头日日欣赏吗？
阡蔚：“你干脆把一千两给我，我再给你画一个。”
谁知对面颜炼再次喊道：“两千。”
阡蔚：“……”
麻了，是真的麻了，他认识这俩人也有些时候，竟不知道两兄弟争起东西来如此豪横，这视金钱如粪土的样恍若谁要是今天没买到这画，晚上睡觉都要想着。
别说阡蔚，场中的人都没见过这阵仗，这谁还敢参与这俩阎王爷的掐架？
明面上看两人争的是画，这细细一想可不就是越王殿下喜欢阡小公子又得不到，现在气不过罢了。
颜炼坐在对面朝这边高高喊道：“三弟就这么喜欢同我争心爱之物吗？”
阡蔚：爱你大爷，我给你一巴掌看你还爱不爱。
颜煜看也不看颜炼那边，再次敲铃，“三千。”
阡蔚：“殿下闲钱很多？你不会和林源境一样是个缺心眼儿吧？”
林源境：“……”
颜煜摇了摇头，拉着阡蔚的手轻轻笑了，“你放心，我就是看对面那个吃饱喝足和我叫板，心里不太爽。”
阡蔚认真看着颜煜这精雕细琢的脸，仔细回味着他刚刚温声细气说的话……这他娘对不上号啊。
“哦……”许卓星略微懂了似地点点头，又一本正经朝林源境说道：“老林啊，这场上缺心眼儿的还是只有你和对面越王。”
林源境：“你们今晚和我杠上了是吧？”
陆昭酒杯都拿到嘴边了又放下，“怎么一说？”
许卓星拿着酒杯和陆昭轻轻一碰，“你且到后面就知道了。”
只见这出云酒楼里只剩下奕王越王一唱一和的报价声，以及那看客们传来的阵阵惊呼。
直到了最后。
陆昭明白许卓星的意思了，这颜煜缺的不是心眼儿，缺的是德。
在对面颜炼喊出了一万两的高价后，颜煜再不摇铃了，转身倒了杯酒，和阡蔚的茶杯轻轻碰了一下。
见阡蔚一脸不解，他问道：“王妃不高兴么？这画买了个好价钱。”
楼下铜锣一声敲响：“一万两一次。”
阡蔚：“殿下不会是压根儿就没想买吧？”
楼下铜锣再一声敲响，“一万两两次。”
颜煜浅尝了一口杯中的酒，答道：“一开始是想买来着，这不叫价太激烈，本王再竞价，就养不起王妃和红豆糕了。”
红豆糕：“喵～”
阡蔚：我信你个鬼。
“一万两三次！恭喜越王殿下获得这幅佳作！”
林源境几人再是忍不住，纷纷笑出了声。
颜煜举杯：“来！让我祝贺颜炼得偿所愿！”
林源境几人笑得酒杯也拿不稳，和颜煜碰了杯后说道：“奕王殿下不夺人所爱，林某佩服佩服。”
陆昭：“早就听闻奕王殿下大度，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阡蔚现在却是笑不出来，他方才看了一眼那颜炼，正怨毒地看着他们这边，心里八不准咒骂了他们千百回了。
“啧。”这都叫个什么事儿，这人自己蠢怎么能怪别人缺德呢。
“怎么了？”颜煜看着阡蔚有些焦心的模样，关心问道。
“呃……”阡蔚迟疑了一下，说：“虽然让越王破了财，但这银子赈济灾民也算是好事……会不会……”
陆昭说道：“确实，小蔚你是担心此事会对奕王殿下不利？”
许卓星撑着头，“小蔚你这关心奕王殿下的话可说的真够别扭的。”
“我只是建议！猜测！”阡蔚被猜透了心思，忍不住把猫怼到许卓星脸上去对他进行猫猫拳冲击，好让这个家伙闭嘴。
“本王觉得王妃的建议猜测非常对。”颜煜温声说着，又招来了旁边的小厮，对他吩咐了几句。
只见那小厮又提溜跑了下去，不一会儿下面的铜锣再敲一声。
“虽然奕王殿下未能得到方才的佳作，但奕王同奕王妃都心系学子，关怀百姓，想要出自己的一份力，所以将再捐出一万两用于建造书院赈济难民！奕王殿下千岁！王妃千岁！”
楼中的人都纷纷跟着高喊，声音传到了雅座中，连林源境几人也拱手：“奕王殿下千岁，王妃千岁。”
“王妃可满意本王这样做？”颜煜朝阡蔚讨好似地问着。
阡蔚霎时有些明白自己之前和颜煜激情对线为何都吃了败仗了，这人做事又缺德又合理，让你没法和他叫板。
阡蔚：“殿下不是说没钱了吗？”
“买画的钱是没有了。”颜煜向阡蔚靠近了两分，“哄你高兴的话，还是有的。”
其他三人：“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