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景象,熟悉的声音替他找回了一点理智。
“你是谁?”贺成州说:“言言,你把言言藏在哪了,把他还给我。”
贺成州说着一步步靠近玻璃墙,直到脚尖撞到墙面上为止,沈殊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捂住嘴巴默不作声。
假如这扇玻璃墙不存在,他或许会被alpha拎起来。
得不到回应,四周逐渐变得安静下来,贺成州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他努力地眯着眼睛聚焦眼前的那团影子,可他始终做不到这一点。
这让alpha有些恼火。
贺成州:“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我言言还给我。”
他把手贴在玻璃上,在那团影子上不断摸索,用危险地语气威胁对方:“我看的见你,别躲。”
omega就在他的眼前一动不动,可他就是看不清他的模样,只闻到熟悉的信息素,让他无比向往。
那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信息素,不可能会忘记,大脑深处的记忆还停留在沈殊言离开他的那段时间,他不敢放松警惕。
他害怕,他看不见言言就会离他而去,他已经闻到枫香信息素了,言言就在附近,他不会让别人带走他的。
贺成州像一匹护食的饿狼一样,龇着牙警告侵入者:“我的言言,言言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那是我的言言......”alpha嘴里小声的喃喃着。
从沈殊言离开他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成了他的执念,他可以不要他,可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会莫名觉得心慌。
贺成州是离不开他的。
沈殊言的眼眶都红了,换做另外一个alpha对他这样,大概是非常吓人的,可他竟然觉得贺成州可怜。
仿佛是他一手铸造的一样,贺成州对他有很深的心理阴影,害怕到摸不见枕边人会一夜不眠。
沈殊言张口,喉咙里的声音却不如往常那般坚定,“我没走,我一直在的,你可以看看我。”
可惜贺成州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他的模样,信息素冲击到了他的视网膜,造成了短暂性失明,使他痛苦不堪。
听到了omega的声音,还有那一直环绕在他身上不愿离开的信息素,贺成州蹒跚地往前迈了最后一步。
他已经贴在墙壁上了,双手一直摸索着不愿放弃,那好像是他的言言。
想到这一点,贺成州突然摸了摸自己的上身,摸到了那些丑陋狰狞的伤疤,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迅速转过身去,用背面对着他。
感知到alpha逐渐低落的情绪,沈殊言小声地唤他:“贺成州......”
可是贺成州就像没听见一样,抱着头靠墙滑坐到地上,表情痛苦地锤着自己的脑袋。
他听到了很多此刻不应该出现的声音。
“我会恨你一辈子......贺成州......”
“我恨你......”
“你不要抱我。”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们离婚吧。”
所有拒绝的话全在瞬间充斥进他的大脑,alpha的气焰不再嚣张,他嚣张不起来了,因为他失去了他的爱人。
贺成州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掩面痛哭,“言言讨厌我了,可是我很爱他,我还很爱他,怎么办......”
贺成州鲜少在沈殊言面前说情话,在沈殊言对他死心之后,不管他说的再多,omega的内心也激不起任何一点波澜。
在清醒的状态下贺成州是不会在omega面前这么做的,即使他再痛苦,也会把这些话憋在心里自己去回味。
因为他知道自己活该,是他亲手把他的omega推走的,怪不得别人。
沈殊言怎么对他都是合理的,他只能受着,他应该受着。
沈殊言对他说了很多绝情的话,可他还是会想他,控制不住地想,他就爱过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轻易地忘记。
从暴走转到低迷不过就是五分钟以内的事情,沈殊言红着眼眶一步步慢慢靠近他,最后用手指触碰到玻璃墙。
隔着玻璃墙,他抚摸着alpha毛躁的头发,小声对他说:“我一直都在这,你回头,看看我。”
他一直都在,看着alpha自己跳入深渊,再被他一点点拉上来。
他本以为自己是个非常理智的人,面对这么多事,他一直都很理智。
可是贺成州说爱他,换做以前他是不相信的,可如今他却被触动了,那颗尘封的心脏又跳动了起来。
他很想告诉自己冷静,但贺成州就在这里,他还是放不下他。
明明他可以转身就走,没有人会指责他,贺成州没有他也不会死,可他就是想看着贺成州好起来,被白兰地信息素勾引什么的都是借口,如果他不想,没有人能强迫他做这些。
他觉得自己放下了,十几年的感情,说到底还是无法全部放下的。
贺成州不愿意转头,沈殊言就跪坐在他的背后小心翼翼地,触碰本就触碰不到的柔软。
再强的alpha都有软弱的一面,沈殊言就是贺成州最软弱的那面。
贺成州把自己抱成一团,眼泪说掉就掉,哽咽着宣泄自己的小怨妇情绪:“言言他,他让我滚,呜...我不想滚,我害怕,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白兰地信息素慢慢地全缩回了玻璃房里,在alpha的周身裹成一团,枫香信息素像裹陷一样裹着他,企图让贺成州感知到他的存在。
贺成州一直都闻得见枫香信息素,他只是不愿意面对,那个犯错的不堪的自己,被赤果果地摆在omega眼前,他可以随意审判他,他都认了。
沈殊言用手掌拍了拍玻璃,“贺成州,你再不看我我走了。”
alpha的耳朵回应地最快,就像狗子一样,他动了动耳朵,终于转过身。
他的瞳孔是模糊的,他能看得见眼前的身影贴近了,他伸手触摸他的手,迟疑地喊道:“言言......”
两个人对视着,沈殊言眼里的贺成州有多狼狈,贺成州眼里的沈殊言就有多模糊,就像是上天在惩罚他一样,当初他不愿意好好正视他的omega,现在他想看也看不到了。
哪怕人就在眼前,他也看不到,摸也摸不着,只能隔着那堵玻璃墙,让两个人始终保持着距离。
贺成州:“别走好不好,让我抱抱你。”
他把手伸向沈殊言,可惜触摸到的只有一片冰凉,那种无力感宛如寒冬的刀片刮在他的皮肉上,阵阵畏寒。
失落感油然而生。
沈殊言对他说:“你已经抱到了。”
贺成州的眼神死灰复燃,“真的吗?”
他愿意无条件相信omega对他说的话,哪怕是唬他的,他也愿意相信。
沈殊言顺着他,两只一大一小的手隔着玻璃贴地很紧,他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贺成州的眼皮动了一下,瞳孔里的线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见那双闪着泪花的棕色眼睛正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
“言言......”
贺成州开口是嘶哑的声音,这回他能迅速想起来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事,他清醒了,头一回一清醒就看到了沈殊言,一时竟手足无措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很危险。”
正因为经历了无数次自己发病,他十分清楚自己发病了之后会是什么模样,要是不小心吓到了他,他会后悔一辈子。
贺成州眉眼锋利起来,说:“谁放你进来的?老杜让你进来的吗,做事一点分寸都没有。”
他可以出事,但是沈殊言不可以,这是原则,也是底线。
站在门外听了很久的老杜突然打了个寒战,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人还真是不识好歹。
沈殊言说:“你不想见到我吗?”
贺成州立马否认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言言,是我怕伤害到你......”
贺成州垂下眼说:“你也看见了吧,我就像个疯子,我不想你看到我这样,很可怕......对吧?”
沈殊言不说话,贺成州就开始紧张了,“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给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以后你别来看我了。”
闻言沈殊言只是抬头多看了他两眼,说:“行。”
不知道他说的是接受道歉行,还是不来看他行,望着omega离开的背影,贺成州陷入了深深的恼悔,他到底都说了什么话。
omega走后老杜就进来了,他要给贺成州善后,顶着贺成州杀人的眼神给他打完针。
老杜无奈道:“你不能这样子对我兴师问罪,这是你的前妻强烈要求的,强烈,我无法拒绝,他不救你你可能要死了,你应该感谢他不计前嫌。”
他说的是实话,可惜贺成州并不爱听,他不希望沈殊言遇到任何一点风险。
贺成州皱着眉说:“下次别让他来,我要死了也不行。”
老杜不理解:“嘿老伙计,你应该对自己有点信心,这次你不是做的很好吗。”
没人能保证下次也会没事。
自那天以后,贺成州两天没有看到沈殊言了,他也试着晚上不睡觉偷偷等着omega是否会上来,可是他什么也没等到。
想到可能是自己说的话让人家伤心了,贺成州恨不得把玻璃砸了下楼去哄哄。
说不见的是他,想得受不了的也是他,回忆起那天沈殊言对他温柔的模样,贺成州觉得言言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讨厌他。
如果真的讨厌到了那种程度,大概巴不得他英年早逝,又怎么会为了他哭呢。
由于横生变故,原本的药物对贺成州已经没有效果了,老杜不得不另辟蹊径去寻找别的法子来压住贺成州的信息素。
这是一项巨大的挑战,联邦至今都没人研制出相对应的药物来治疗信息素失落症。
他们想以沈殊言为切入口,可惜没能如愿,老杜自然不会对沈殊言有这种念头。
直到那天上午,老杜在地下实验室研究试剂,沈殊言自己找上门来。
沈殊言对他说:“我的信息素能治疗贺成州的病,你可以拿我做实验。”
天知道老杜听到这句话有多震惊,哪里有人自己送上门来做活体实验的,看着omega风衣下挺起的小小腹,老杜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
虽然他很迫切地想寻找解药,不做人体活体实验几乎是每个医学工作者的原则,更何况沈殊言是雇主家要求的重点保护对象。
老杜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我不会做这样的事,你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为了给贺成州治病,沈殊言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是老杜从来没有想过的,毕竟是离过婚的夫夫,与其大费周章地来找他说这些,为什么不直接和贺成州重修旧好。
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贺成州永远都不会受到病痛的折磨。
老杜说:“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这个人,或许你可以尝试给他一个机会。”
给贺成州一个机会,让他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这何尝不是一种好办法。
自从沈殊言跑了之后贺成州就乐忠于各种作死,如今看沈殊言的模样,也没有完全放下贺成州。
他们心里明明都有彼此,为什么不解放自己过得洒脱一些。
沈殊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放弃先前的想法,“信息素体外保留也不行吗?”
老杜摇头,绝对地说:“贺成州需要的信息素是有活性的,况且对于omega来说,提取信息素是损失腺体的行为,我不建议。”
损害腺体就会对宝宝有影响,孰轻孰重沈殊言心里自然有分寸了。
老杜不知道沈殊言都有这种想法了,为什么还要排斥贺成州,人家小夫夫的事,外人实在是插手不来。
沈殊言的眼神闪过瞬间的失望,还有如释重负,“我明白了,谢谢你杜医生。”
在临走前,老杜还是忍不住劝了他一句:“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更好的想法,思虑过重也是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