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觉得痒,栖迟缩了缩脚,蹙眉转了个身,抱起松软的被子稍稍蜷起手脚。
沈岁看着,暗了暗眼眸,又坐起身,感到口干舌燥,抬手微扯了扯衣领领口。
一想到白天里栖迟说的那些话,他便克制不住有几分不虞,想要让对方再也不敢说那种话,但可惜现在还什么也不能做。
沈岁虚握上栖迟的脚踝,指腹极轻极轻地摩挲了两下,修长手指丈量着栖迟的脚踝。
……
栖迟翌日一早便匆匆离开了沈岁的公寓。
——栖家突然传来消息说,他父亲不知怎么昏倒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栖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医院,一去便看见了母亲正皱眉听医生说着什么。
他走过去,搀扶着母亲,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没事,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医生说你爸之后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栖迟这才放下心来。
仔细询问之后,他才知道原来父亲是被查了,公司账务遭到了附有详细材料的举报,现在又值尤其敏感的时期,父亲一时着急便晕了过去。
又等了许久,医生才允许他们前去探望。
栖迟来到病床边,看到父亲躺在床上,眉间露出几缕不安稳。
他倒了杯温水给父亲喝下,又一字不落地转述了医生的叮嘱。得知自己必须要暂停工作休养的消息,男人紧皱了皱眉头。
他咳嗽几声后问:“宛管家呢?”
栖迟回道:“最近他一直跟着我。”
“阿迟,这段时间你负责接管公司重要事务,我会让宛管家辅助你。”
栖迟点头。
接着病房门被敲响。
栖迟循声望去,意外发现居然是楼川。
更意外地是,父亲似乎还和楼川很熟稔一般,招呼了声“楼医生”。
栖迟眨眨眼,看着楼川轻车熟路检查了下各项基础指标,又看着他们两人熟络聊天。
等到楼川检查完毕,从病房里出去的时候,他才找到机会叫住楼川。
他们来到医院走廊最里处,楼川笑吟吟,先他一步开口:“你是不是要问我和你父亲怎么认识的?”
栖迟点头。
楼川狭长温柔的眸子弯的弧度更深了道:“我去年签约成了栖家的家庭医生,你不知道吗?”
栖迟闻言挑眉。
这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楼川的技术他信得过。
“那我父亲的身体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楼川点点头,宽慰他,“放心,伯父的身体无恙,只是的确需要几个月休养静心。”
栖迟松了口气,又问了几句,便准备回病房。
楼川叫住他,微微歪头笑,“今晚要不要来我家?”
栖迟有那么一瞬间被那温柔的眼神给秒到,更不用说楼川还刻意凑近他压低了迷人的声线。
但冷静两秒后,栖迟还是摇摇头拒绝了,“最近没有时间。”
楼川目光温和,“那等你有空。”
栖迟点点头。
……
之后栖迟便开始忙了起来,每天不仅要跟着宛白学这学那,替父亲管理公司事务,还要照顾父亲,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连楼泽他也暂时没有时间去关心,以至于看见楼泽赢下了国际钢琴赛、被誉为稀世罕见的天才的新闻时,他还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栖迟看着最近网上疯传的视频片段,有些怔愣。
视频的主体是个偌大精致的舞台,上面有一架复古三角钢琴,纯黑琴凳上,楼泽和往常一般面无表情。
视频很模糊,但楼泽的轮廓和气质仍旧清晰从屏幕里透出来,激发了无数人的探究欲。
可自这个视频之后,便再未流出任何有关楼泽的消息。
栖迟不知道楼泽怎么会忽然愿意出门,不由有些好奇和惊喜,好不容易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便来到了楼川的公寓。
他按了按门铃,却半晌没有人开门,栖迟不由抬了抬眉,正准备转身,忽地感到身后有人欺近。
栖迟微讶——他竟然完全没觉察到。
对方抬手自身后环住了他的腰,下巴贴上他的肩胛骨位置,如安静黏人的兽一般轻蹭了蹭。
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攻击性,又有些熟悉,所以栖迟并没有什么反抗的动作,只是偏头。
果然是楼泽。
他下意识问道:“你……你出门了?”
楼泽仍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
楼川在这时从电梯间走过来,看见楼泽与栖迟贴得如此近,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素来温润的眼神此刻也微微变凉。
但楼川什么也没说,轻笑了笑开门。
三人进入公寓。
栖迟任由楼泽抱着自己,好奇问楼川道:“他为什么突然愿意出去了?”
楼川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可能……太喜欢钢琴了。”
说到“钢琴”两个字的时候,楼川语气有几分微妙,栖迟没有注意。
“是么,那挺好的。”
栖迟扬唇看向楼泽,后者依旧不言不语,低头垂着眸子,把玩他的手指。
栖迟打量着楼泽,又问:“不过他还是不说话么?”
楼川无奈“嗯”了一声。
栖迟盯着楼泽,忽然宛如逗弄小宠物一般,挠了挠楼泽下巴,歪歪头道:“喂,说句话,你能说话的吧。”
楼泽闻言抬眸扫了他一眼,那双黑沉沉的漂亮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像纯粹美观的装饰品。
栖迟也不勉强,转头看向楼川道:“那他之后还要做什么?”
楼川想了想,“有好几个国际音乐协会邀请,也有娱乐圈的人来联系……我都拒绝了,楼泽好像只是对那个比赛短暂地感兴趣,现在又对其他事没有兴趣了。”
“这样啊。”
栖迟还以为楼泽有所变化了,闻言虽然不至于失望,但多少还是有点无奈。
不过进展还是有的——他轻轻揉了揉楼泽的脸颊。
好歹他现在可以随便对楼泽做一些事情,对方还完全不会反抗,像个乖顺的小孩。
栖迟站起身,朝楼川笑了笑道:“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楼川顿住,“不是刚来吗,就要走?”
重又低着头的楼泽听了,也悄无声息垂了垂清黑的眸子。
栖迟没有多想,走到玄关道:“嗯,还有些事要做,下次再过来。”
“对了,”换好鞋后,栖迟想起来,笑了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放在餐桌上了。”
楼川回之一笑,道了声谢。
栖迟回到公司后,并未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如是又过了一个月,栖迟发现公司的状况越来越不对劲,被查得越来越紧,他刚上手,难以阻止,但父亲的身体依旧需要休养,不能做太劳神费力的工作。
等到又过了几个月父亲能够回公司的时候,公司已经陷入了不小的危机。
并且,栖氏尽管庞大不容小觑,但同时也是一直备受他人觊觎的大蛋糕,这种时候不少对家都在明里暗里落井下石,就想让栖氏倒下,众人好分而食之。
栖迟到底对这些还不太熟练,只能在父亲回公司后,尽量帮忙,每天变得更忙碌了,几乎只有睡觉吃饭的时间能休息片刻。
又拖了一段时间,到了容敛回来的时候。
栖迟因为还在准备一个远程视频会议,熬了好几个通宵,焦头烂额,一时忘记了答应容敛去接机的事情。
等到尚算圆满地开完视频会议,才陡然想起。
栖迟按着额头,头疼地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超出约定时间一小时了。
容敛大概早就走了吧。
栖迟抿唇,拨通了容敛的电话,对面很快接起。
“栖迟。”
许久未听见的容敛的声音,此刻清晰传入他耳膜,栖迟不由怔了一秒,有些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率先道歉,“你现在在哪里?”
容敛默了默,回道:“我还在机场大厅等你。”
大抵是担心他过去没有找不到人。
栖迟瞬间更内疚了。
他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了约好的地方,在看见阔别已久的容敛时,栖迟脚步顿了顿。
一年前的容敛已经很高了,现下似乎又高了一点,整个人愈发显得长身玉立、俊拔修挺,气质相较以前也更为冷峻成熟。
周围有不少人都在偷偷关注他,但容敛半倚坐在银灰色行李箱上,只盯着已经熄屏的手机。
仿佛在渴望谁的消息。
“容敛,抱歉啊,久等了。”
他气喘吁吁来到对方身前。
容敛摇摇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仍旧微亮起了眸子。
栖迟同他一起往地下车库走。
两人并肩而行,栖迟的感受不可谓不深刻——
这仅仅才一年的时间,容敛变得更为沉稳了,从前他对容敛总有种保护欲,好像他一不好好关照着,容敛便会受欺负。
但现在……栖迟只感觉容敛气场深不可测。
“这一年你似乎很忙。”
容敛看向他。
栖迟简单交代了下公司和父亲的事情。
容敛点头,想了想道:“等我半个月,我会帮你。”
——栖家的困境,大概和那几个家伙脱不了干系。
他会解决好的。
等料理完容家,他就可以得到他最想要的了。
容敛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唇角,目光深沉地看着身旁的栖迟,栖迟还未有所察觉,同容敛说着一些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