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沧泽赶紧跑到门旁边,拉开门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垂着头孤零零立在房间里,手上血肉模糊的沈山诚,心里沉沉痛了起来。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唇关上门走了。
顾沧泽走后,沈山诚颓然坐倒在地板上,任由手痛着、流着血,刻意不去处理。
似乎这样肉体的疼痛,能够稍稍减轻他心里的巨痛。
他就这样睁着眼睛在地板上坐了一夜。
他很少这样完全不能自控了。
只要面对顾沧泽,他就会轻易失去控制。
可明明,他在商场上能够随意搅弄风云而处变不惊。
顾沧泽,大概是他的劫吧。
沈母第二天早上过来的时候,沈山诚刚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包扎伤口。
沈母见到了,很是心疼。
“哎哟,你这手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沈山诚冲着沈母安抚一笑“没事,小伤,我已经叫林子逸过来了,待会包扎一下就好了。”
“怎么弄的?”沈母依旧皱眉担忧道。
“不小心弄伤的。”沈山诚向来报喜不报忧,昨晚心里太过难受,所以忘了今天沈母要过来,才不小心给她看到了,因此简略一句带过。
自己养大的儿子,沈母又怎会不了解。
其实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墙壁上被砸出来的血坑。
她知道沈山诚肯定是遇见什么事,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沈山诚从小性子便沉稳,极少有这样发怒到用拳头将墙壁血淋淋砸出坑来的情况。
只有一个人,能牵动他如此大的气性。
沈母垂眸,将保温盒打开,往外一样样拿着早点。
沈山诚是前两日突然买下这间公寓搬进来的,由于急促,并未安排好妥当照顾的佣人和厨师。
因此沈母这两日都过来亲自照顾沈山诚,顺便也亲近亲近儿子,从沈山诚接过沈氏后,他们很少有机会这样相处了。
她本来还奇怪,为什么自己儿子突然要搬来公寓,现下便猜到了。
“阿诚,有些事情,不能勉强,得顺其自然。”
“如果太过在意,最终还是伤人伤己。”
她还记得四年前那段时间,顾沧泽逃跑之后,沈山诚那时而颓败、时而疯魔的样子。
沈山诚一贯明白自己的责任,性子沉稳内敛,处变不惊,很少有如此出格的时候。
那段时间,他却将公司抛到一边,不管不顾,发疯了一般寻找顾沧泽。
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
她作为一个母亲,眼见着自己的儿子一天天消瘦下去,精神也越来越不正常,还晕死过去好几次,却没有一点办法。
她帮了、劝了、阻止了,哭过闹过甚至以死相逼过,沈山诚就是不为所动。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儿子哪一天突然死掉。
一直到两年后,沈山诚才慢慢缓过来,重回到正轨上。
她以为沈山诚是忘了顾沧泽,直到最近他突然出手制裁高氏,逼回高川。
她才知道,不是忘了,只是埋在心底更深处,长成了一株吸食心脏血肉的毒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只有顾沧泽,才是自己儿子这辈子的解药。
可她也知道,如果顾沧泽愿意和沈山诚在一起,那当年也就不会半夜逃跑。
顾沧泽避沈山诚如避豺狼猛兽。
现如今就算回来了,他们也是有缘无分。
为了防止自己的儿子再次陷进去,纵使清楚劝说无用,她还是要劝上这一句。
她刚生下这个儿子的时候,担心他像别的富二代一样,会成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哪成想却生了个顶级的痴情种,而且还爱上了一个不爱他的人。
沈山诚垂眸“知道了,妈,这次,我有分寸。”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可让他顺其自然,他做不到。
就算再艰难,他也要把顾沧泽绑在身边。
不光他的身体,还有他的心,他都想要!
沈母叹了口气,不再说这些,她将早点在餐桌上摆开,然后笑着摸了摸沈山诚的头发。
“儿子,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快多吃点。”
这些早点都是家里的厨师做好,沈母带过来的,是沈山诚从小喜欢吃的口味。
不管孩子多强大,在母亲面前,始终都是孩子。
林子逸不一会儿便赶到公寓。
见到沈山诚手上的伤口,他都想开口骂人了。
清理完伤口包扎好后,他冷着脸“沈山诚,你不如解雇我吧,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我当不了你的私人医生。”
他本来想说:你要是想死,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但当着沈母的面,他只能克制自己。
毕竟一个医生不能当着母亲的面叫她儿子去死不是?
沈山诚看着生气的林子逸笑了笑“知道了,以后不这样了。林医生医术高超,可不能解雇。”
林子逸叫他这句话捧得没了脾气,颇为无语地看着沈山诚。
沈氏的工作效率高,两天后,三方合作的合同就拟出来了,发给高氏和张氏看过之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异议。
线上修改了几个小细节,确定好最终合同之后,便约定第二日就到沈氏财团办公大楼签署合同。
沈山诚事务繁忙,来得晚了些,推办公室的门进去之前,站在门口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我们张氏主营业务就是这方面,不知道顾沧泽先生参与进来这次合作,实力上是否够格呢?”
顾沧泽的声音听起来倒是平静“我的公司在法国也是主攻此领域,各位尽可放心。”
“呵呵,恕我直言,张氏主营此业务已经有几十年了,而顾先生只有三年的经验,资历这么浅,这么大的合作,小公司出身的,万一做岔了,不知道能否担待得起。”
张氏这边的这个人声音听起来,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明显是看不惯顾沧泽年纪轻轻就能够参与这么重要的合作,想把他排挤走。
但四年未见,顾沧泽明显成长了许多。
听着这般讽刺怀疑的话,他不光没恼,还举重若轻地一笑“我有没有实力,日后的合作中,李经理便知道了。”
“不过我看李经理,这么大年纪了,也才一个经理的位置,连一个小公司都没混到手,可见资历再深,也没什么用啊。”
“你”那李经理声调拔高,很明显是气到了。
好伶牙俐齿。
四年不见,果真是变了。
若是四年前,该跟个小白兔似的,红着脸,委屈巴巴,不知该如何反驳了。
沈山诚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在李经理发作之前推门进去。
“这个项目,我正是看中顾先生的实力才肯投资的,各位若是有什么异议,大可以来找我。”沈山诚虽然也才二十八九的年纪,但是浸淫商场已数十年,而且以手腕狠厉,眼光毒辣著称,并且出身顶级财团,天生自带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势,所以从来没有因为年轻而被人质疑过。
甚至只要他开口,众人莫不遵从,不敢有异议。
当年他十八岁出来独挑大梁的时候,便已是如此。
此刻沈山诚开口维护顾沧泽,李经理吃了一惊,但他在公司混了二十年,是老油条了,赶紧唯唯诺诺转了画风,对着顾沧泽挂起热切的笑容,谄媚道“原来是沈董看中的人才,我李威有眼无珠,把您看低了。不知好歹,出言冲撞了顾先生,请顾先生莫怪罪。”
一旁本来作壁上观看戏的张云见到沈山诚来了,也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合作中难免有所碰撞,李经理,还不快给人家敬杯茶道个歉。”
有两个乙方的合作都是这样,双方在整个合作的过程中,都要互相打压气焰,拿捏对方。
只有这样,才能争取更大的权益,有更大的话语权。
张云明白顾沧泽在沈山诚这里的地位,所以自己不开口,乐得见李威因为嫉妒出言不逊,正好趁势打压。
沈山诚还能不知道张云的心思,他一个云淡风轻的眼风扫过去。
“合作中容易碰撞没错,但这还没有合作便诸多怀疑,岂不是将来更是有许多官司纠缠不清。张氏若不想接这个便宜生意,不想好好合作,那便罢了。”
这门生意沈氏全权出资,张氏就能分得三成的利,是绝好的便宜买卖。
张云如今作为公司总裁,还得跟几个弟弟争继承权,自然是不想放过这么好的生意。
沈山诚这句话说得重,张云和他带过来的人全都吓出一身冷汗。
纷纷站起来诚恳道歉。
得了沈山诚的一声“罢了”才松了半口气坐下来。
李威坐下来时瞥了一眼沈山诚青眼有加的顾沧泽。
只见刚才他百般讥讽都神色淡然如常的顾沧泽,此刻却眉头微皱,面色不悦,并且也没有向着他的贵人沈董笑一笑。
他心里嘀咕着:不应该啊,照理顾沧泽现在受着沈山诚的照拂,应该百般讨好,纵然不这样,也应该笑颜向着人家,怎么会是这副有些厌恶的姿态呢。
李威更加觉得其中奥妙深不可测,心里面大改对顾沧泽的不敬,重视起这个瞧不起的,长得像女孩子的过分漂亮的年轻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