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子尴尬了起来,游渊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显然脑子里本该做好的说辞一下子就被小渔给打断了。
“我,额...”
“噢,你是不是饿坏了才晕倒的?我这有干粮,你快吃吧。”
见眼前的书生满脸不自在,小渔只当是他是脸皮薄,不愿让人见到这般困窘的模样,遂又亲和的笑了笑,把干粮塞到游渊手里,自来熟的说道:
“我叫小渔,你呢?”
嘴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干粮,游渊想了想,回道:
“我叫...莫离,是个书生。”
“我看出来了。”
小渔抱着双膝坐在树下,显然多了个人说话,他心情好了很多,又絮絮叨叨的问了游渊好多问题,比如家在哪里,为何会出现在这,可是要上京赶考之类的。
然游渊都回的含糊其辞,主要是他说了自己也记不住,唯恐日后会露馅,所以只说自己也是回东越的,和小渔同路。
“原来我们真是同路,太好了。”
小渔眼前一亮,暗道这样的话自己路上就不会太孤独了,真好,虽然离开大人让他觉得很伤心,但是这么快就交到了新朋友,他还是很满足的。
见小渔眉开眼笑,游渊淡淡的勾起嘴角,没有回话。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小渔寻了一些柴火,就地升了起来,这般露天席地的,终归是没什么安全感,万一有狼就遭了。
看到游渊不远不近的坐着,小渔摩挲了一下双臂,觉得夜里还是有点寒凉,遂问道:
“莫大哥,你冷不冷,坐近些呀。”
游渊这才有了动作,挨着少年坐了下来,他根本感觉不到寒冷,不过是想多亲近小渔一会儿罢了。
感受到游渊紧紧的贴着自己,小渔虽然觉得很温暖,但他还是略略不自在的往侧边移了一点,拉开了与游渊的距离。
但没想到,这位莫大哥又不动声色的凑了过来,他再移,这人再凑,到了后面,小渔已经整个人贴到树干上了,这样更冷了,他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莫,莫大哥,可以了,这火堆挺暖和的,你...”
说到此,少年顿了一下,示意游渊可以离开一点,不用挨这么近,但游渊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当没听见,继续挨着。
小渔没有办法,只能生生忍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似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气氛有点不对,游渊几次张了张嘴,笨拙的找着话题,喊道:
“小渔。”
“诶,怎么了莫大哥?”
“你,是干什么营生的?”
“我?”
见游渊和自己搭话,小渔笑了笑,回道:
“我是捕鱼的,你肯定奇怪我为什么在南黎对不对,这就说来话长了。”
“噢,那...”
“嗯?”
“你,娶妻了吗?”
回想着一些酒楼里的人类都是怎么聊天的,游渊绞尽脑汁,决定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要问一遍。
但没想到是,原以为是否定的答案,小渔却是犹豫了好久,然后,点了点头。
游渊暗自心惊,他早已明了人类中的娶妻是什么意思,就是两个人成家,可以做很多亲密事情的那种关系,就好像他和小渔以前做过的那样。
现在小渔已经离开他了,却说自己娶了妻?难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也不算娶了吧,我们现在分开了,不合适。”
想到那个身影,少年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因此便也没注意到身旁的书生身形一顿的怔然模样。
他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天色,默默的说道: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媒妁之言,什么都没有,可我们做过很多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游渊沉默。
“抱歉,突然间跟你说这个,你会觉得很奇怪的吧?”
小渔不好意思的笑笑,想着这么说肯定会让莫大哥误会的,哪家的姑娘什么都没有就嫁人啊,这比登徒子的行径还严重啊,莫大哥说不定会以为自己是个负心汉的。
他连忙解释道:
“我就是瞎说的,莫大哥,你就当我胡言乱语。”
“你的妻子,他漂亮吗?”
“啊?”
小渔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敢相信游渊居然信了,还一脸平静。想了想回道:
“嗯,挺漂亮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不是说吹牛哦,不光是我,谁看了都会说漂亮的。”
“是吗?那你们...为什么会分开。”
“...很多事情。”
触及到了伤心的地方,小渔垂下眼眸,其实知道了大人并不是故意不要自己之后,他已经原谅了大人,但是,他也不愿继续以一个祭品的身份待在大人身边,这是从沧海身上得出来的道理,他们之间的这些不平等,都让他觉得这不是爱,是一味的退让和给予,这不是他真正要的。
所以,哪怕很伤心,小渔也还是决定当断则断,离开大人,去过自己的生活,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真能放下这一段与海神相伴的经历,和普通的人类一样,娶妻生子。
很多事情?那是什么?游渊听着,只觉得心上烦躁,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小渔要离开,他明明都说了,要什么他都会给的,这么多年来,他降福给人类的次数屈指可数,能拥有这种待遇的只有与小渔一个,可偏偏这人居然不知足?
可该死的,一看到这人失意的模样,他又无法像以前那般强硬了。
游渊知道,自己这是完了,他堂堂海神,居然现在被一个小小的人类拿捏的死死的。
气氛又沉默了下来,游渊阴沉着一张脸,决定问到底,他总要搞清楚,小渔为什么不愿待在他身边。
“很多事情,是什么事情?你想要的东西,他给不了?”
“...是吧。”
闻言,游渊猛地转过身来,双手握住少年的肩膀。
“那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
小渔惊讶的抬头,呆愣了一瞬,讷讷道:
“莫大哥,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激动?”
“别管为什么,回答我。”
对上眼前这双不容置疑的眼睛,小渔只觉得莫名其妙,而且,这般霸道的语气,也让他觉得尤为不适,遂挣开了游渊的手,回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啊,莫大哥,我叫你一声大哥,是当你是朋友,但其实我们才第一次见,没好到能说私事的地步,你问我有没有娶妻,我已经回答你了,其他的,无可奉告。”
语毕,小渔起身走到树的另一边躺下了,显然是真的不打算再和游渊说一句话。
把人弄生气了,留在原地的游渊暗自懊恼,他盯着少年的背影,半晌也没移开视线。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知道小渔应是睡熟了,游渊这才起身,走到了另一边。
被遗忘了大半天的苍芜和凯亚相互靠着,两个人都早已昏昏欲睡,见游渊过来了,登时睁大了眼睛。
“好家伙,你这货终于记起我们了。”
“大人。”
游渊长身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很是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你们怎么还在。”
苍芜&凯亚:“...”
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语,苍芜从地上跳了起来,拍了怕衣服上莫须有的尘土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好意在这里等你,不就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吗?”
语毕,苍芜背对着凯亚,对着游渊狠狠的眨了下眼睛,示意海神可不要揭发他。
游渊兀自翻了个白眼,用心里传音对苍芜说道:
“我帮你已经够久了,你快点给我滚蛋。”
苍芜回道:
“别嘛,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让我晚点回海里,我把玛瑙玉给你。”
“那个我已经得到过了,腻了。”
“那那那,黄金做的器皿呢?”
“那是什么,好看吗?”
“当然,闪瞎你的鱼眼。”
“...再帮你两天。”
“得嘞。”
不知道短短的时间里,两位神明已经密谋好了一切,见游渊要走,凯亚俯首行礼。
“恭送大人。”
然后,他看着游渊离去的背影,突然对苍芜说道:
“你一直待在这里,不会是不想跟我回去吧,苍芜。”
闻言,苍芜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僵在了原地。
再次回到这棵树下,少年仍在熟睡,但这里露天席地的,火堆也已经烧的差不多了,小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很是可怜。
“离开我已经过得这么惨,何苦呢?”
游渊呢喃了一句,在小渔身边默默的躺了下来,双臂熟练的一搂,将人抱在怀里。
他俯身凑近少年的脖颈,细细闻着那皂角的清香,好似喝醉酒的人,昏昏沉沉的,只觉得越发上瘾,情难自禁。
“小渔,珠珠...”
他喃喃道:
“我自认所有的人类都一样的贪婪,金钱、权利、领土,都是他们毕生所求的,可你为何如此不同,我有时候在想,若你和他们一样就好了,我就会知道你想要什么,不,还是算了,这样的你才是难能可贵的。”
面上闪过一丝复杂,游渊越发用力的搂紧了少年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