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鲜血！灵田中水波荡漾，倒映着夕阳残影。白厌是个急性子，没等顾言回答，就从围墙外边爬了进来，干瘦的身子极为灵活，蹲在墙角，一脸好奇的看着顾言，他年纪也不算大，二十左右。顾言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当然，前提是别触碰到他心中的底线。胸腹收缩，轻呼一口淡黄浊气，笑着问：“白厌，你在这边住很久了吗？”
白厌想想：“有十年了吧！”
伸出十根手指，在自己胸前眼晃了晃，眼底也带着淡淡的忧虑。青年走到墙边，和他蹲在一起，点头：“那还真是挺长的一段时间了，十年时光，也就是三千六百五十天了啊！”
白厌点头，神情舒缓了一些：“对了，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顾言从墙角站了起来，夕阳余晖穿过枣树叶，他望向天空，整张脸沐浴夕阳之中，瞳孔里带着旁人不懂的惆怅。回答：“回顾的顾，笑言的言。”
白厌砸吧砸吧嘴，好像在品味，又像在琢磨。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墙角跳了起来，一蹦三尺高，讶然道：“你就是……就是顾言？”
说完，瞳孔之中全是同病相怜的目光。“怎么你也这么说？”
他想到领取身份令牌之时，当他说出这个名字。四周顿时陷入沉寂之中，直接空出一小片区域，好像靠近会感染瘟疫一样，纷纷躲避，那奚落、嘲讽的眼神，如刀片一样凌冽而来。就连端坐正堂中的长老，态度都冷淡了很多。不应该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白厌的目光一直落在顾言脸上，见他的反应不像作假，又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顾公子反问。干瘦汉子撇过青年的目光，好像一下融会贯通，懂了些什么，身子晃晃，拍了下顾言的肩膀：“唉！想来也是，遭遇了这种巨大的挫折，精神恍惚，选择将事实遗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我能理解，能理解的。”
青衣青年越听越离谱，特么怎么扯到挫折了？“顾兄，你得从阴影中走出来。”
白厌手腕一翻，手里就多出个葫芦，拉开盖子，飘出淡淡酒香，仰头就往嘴里灌。“啊？”
顾言麻木了。青年看着天空排成一行人字的大雁，重重吐了一口酒气。自顾自说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来喝酒，喝酒，别想这么多，天赋本是天定，没办法的啊！”
说这话的时候，白厌拿着葫芦的手臂颤抖起来，眼角微微有些湿润。也不知说的这句话，是在劝说顾言还是在劝自己。顾言听着这话，心里明白，眼前的白厌也是个失意之人，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恐怕跟升仙台测试资质的结果脱不了干系。刚想跟他说点什么，话都到了嘴里，又咽了回去。交友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才刚见面，他也不好劝。轻叹之后，他又想到陈立仁，恐怕这个中年汉子现在也不好过吧！五行废体，最没用的体质了啊！没多久，葫芦中的酒被白厌喝了个干净。喝完后，他也有些醉了，眼神迷离摘下一片枣叶，含着嘴里，歪歪扭扭走出院子，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什么。顾言不放心，把他送进了院子。两个院子沾在一起，也不费事，看着正在打鼾的青年，心里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跟他喝酒。翌日，清晨。顾言嘴中吐出一口淡淡白雾，刚从入静中退出。白厌平缓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院子毗邻，就算躺在自己床上喊，声音大一些，对方都能听见。“顾师弟，今日绝壁石窟之下，有几位一品丹师招收药童，要不咋们一起去碰碰运气？我跟你说，只有成了药童，才有机会接触到草木药理。”
顾言想了想，直接回答“不去。”
白厌的声音郑重起来，听着这声音，顾言也能想象得到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顾师弟，这可不能儿戏，修炼一途，需激流勇进，不能因为自身天赋不足，就自甘堕落，我以前在书上看过这样一段话，我觉得很有道理，我说给你听，这世上道理很多，但细细总结下来终究逃不过“勤能补拙”这四个字。”
青年的声音更大了。“就拿炼刀来说，你练上一万遍跟十万遍效果肯定是不一样了，你自己耍马虎眼，真到真刀真枪上战场的时候，拿着的刀就不稳了，刀要磨，人也要磨。”
顾言听不得他罗嗦，投降了。冲了个凉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走了出来。白厌笑呵呵的站在自家院前，他有种自来熟的特质。顾言走到他身边，问：“附近就只有我们两家，没别的人了？”
有些干瘦的男人像前走了两步，摇摇头：“本来有好几家的，现在走得只剩一家了，住着个寡妇，带着六七岁的孩子，也是个苦命人。”
说着，抬手指了指百步处的一间木屋。恰好这个时候，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从屋里跑了出来，六七岁，穿着素白短裙，打着十来处补丁，但洗得很干净。女孩看着白厌，脆生生地喊道：“白哥哥好。”
她歪着脑袋，眼神纯洁得让人心颤。“呀，小米粥，起得这么早，妈妈的病好了没有？”
他把声音拖长，蹲下身子。被叫做小米粥的女孩小跑到他的身边，坐到他腿上，从袖子里拿出半个皱巴巴的红薯，回答：“已经好多了，昨晚吃了一个半红薯呢。”
“那……这半个是给我的？”
白厌逗她。“我就给你看看。”
小姑娘笑笑，又郑重的收了起来。“亏我这么疼你。”
青年故作感慨。小米粥可不管他，怯生生地把目光移到顾言身上，笑着说：“大哥哥长得真好看，挪，给你吃。”
又把红薯从袖子里拿出来，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顾言。顾言摸了下她手上的红薯，已经凉了，上面沾着的体温也被微风快速吹走，他摇了摇头：“我已经吃过了，谢谢你啊，小米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