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升仙台,山上的风也就越大。而在山脚,惠风轻浮,微风吹动草橞,再吹动空气,卷起众人的汗毛,落在皮肤上,把酷热送走,带来一阵接一阵的清凉。但是现在,拂过的微风并不能把众人心里的火热吹散。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放目四望,相互对视,好像想要从别人的眼睛里得到确认,得到肯定。终于,有人开口了。“这就是平日里那个笑容和煦、热情如火,追着给人看病的顾大师?怎么……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此刻的顾言果断狠辣。与记忆里哪位喜欢拿着“妙手回春”帆白布条,追着找人治病的身影,完全不同。这决然的一面,要非李秋生的逼迫,在自家师兄弟面前,他根本不会也不想显露了出来。一面温润如水、盈盈如玉,一面出手无悔、手段狠辣,这两种决然不同的处事方式,对比印证之下引起的震撼,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尤其是他不虚张声势,始终面如平湖。现在看来,分明是自信的表现,颇有一种兴酣落笔摇五岳,诗成笑傲凌沧洲的凌天傲气。顾心从树枝上跳了下来,看像山脚那熟悉的身影,笑了笑,嘴角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用力捏紧拳头,对自己说道:“哥哥,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与你并肩而行。”
胖爷的话,心里除了庆幸,还有后怕。身上的绒毛,都布上一层蒙蒙的汗珠,暗叹:“还好当日进城的时候,他没跟我计较,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么一想,连忙轻拍胸口。就在胖爷做拍胸这个动作的时候,升仙路上,同样出现了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只见顾言前方台阶上的人,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往上攀登,这十几个在杂役处呼风唤雨的弟子,竟然被顾言像羊群一样撵着走。顾言往上走一步,他们也向上走一步。虽然只有一个人,却也展现出一剑摧城的凛冽。“停下,停下,怕什么,不过凝气四层,我们这么多人,耗都活活耗死他,快点停下啊!”
李秋生出生呵斥。脸上像蒙着一朵乌云,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心里明白,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就算今天把顾言的身份令牌抢走,让他没有进入外门的资格,再打他一顿,自己积累的威望,也全完了。他恨,恨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的朋友,关键时刻,却无人敢战。当然,最狠的还是顾言。没有人听他的,都恨只长了两只脚,不能跑得更快一点。直至所有弟子都被截在九十八道台阶上,他一拳打向那个带头逃跑的兄弟,慌乱这才止住,想起自家师兄也是凝气四层。心里的恐惧又淡了下来,同仇敌忾,一脸怒容的看着走上石阶的顾言。李秋生站在中间,居高临下。取出一柄三寸宽、三尺长的长刀,捏在手里,语速不快不慢道:“别怪我们以人多欺负人少,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平。”
顾言想想,点头:“确实不公平。”
李秋生跟他身边的人都是一脸嗤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修士这一生,争朝夕,争机缘,争造化,总归会磕磕碰碰。”
顾言摇头,脸上露出狂骄与倨傲:“你说错了,我说的是对你们不公平,你们人太少了,不堪一击。”
这声音霸气凛然,在有些安静的山间回荡,传得很远很远,刚一说完,他眼中寒芒一闪,如刀似电,像万里平原之上平静的夜空闪过电弧,激荡起燎原,最终平静下来,化作一个煞气凛然的“杀”字。步法融入风中,身形变得不可捉摸。推、劈、回、惊、踢、扫。一掌一拳一脚,种种简单平凡的招式,在他手里,都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味道。每次出手,必然有一人口鼻呕血,一脸惊恐的倒在青石阶上。不论是凝气二层、凝气三层,还是凝气四层,皆是如此。就如虎入羊群,把防线撕开一道口子之后,就是大肆屠杀,正像他说的一样,这一场战斗,真的很不公平。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除了李秋生之外,其余杂役弟子,都倒在石阶上,哀嚎不以。李公子此刻心里也极为苦涩的,他原本以后,这个在杂役处帮人治伤的药师,平日笑呵呵的,不显山露水,实力与自己相差不多,就算要强上一些,这点差距也足以用人数弥补,但到这一刻,他才惊恐的发现,他们之间,就如星辰与砂砾。自己是砂砾,而他则是星辰。相隔的距离,是一整片星海,遥不可及。可事到如今,后悔已经无用。长刀从他手心划过,划开皮肤,鲜血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妖艳的红光,从手心渗出,融入刀中,李秋生苍凉一笑,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一些。嘶吼道:“这一刀我融入五载寿元,只是想看一看,我与你的差距究竟有多远。”
刚一说完,寿元与精血同时融入灵力丝线之中,他右手一抬,控制灵力丝线,长刀轰鸣,立刻发出尖锐的破空之音,瞬间飞出,如闪电一般划向顾言的喉咙,势如破竹,一往无前。李秋生眼睛里露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疯狂。仰天一吼:“幻灭斩。”
霎时间,长刀扭曲起来,一分为二,一前一后疾驰而来。因为速度太快,刹那距顾言喉咙不到七寸。危急关头,顾言脸上依然看不出什么喜怒,安静闲适,任由前方长刀刺向自己喉咙,抬头抓向后面的长刀。“轰”地一声。长刀顿住……就像有人把刀片伸出桌面,一手按住刀柄,一手轻弹刀尖,整块刀片有节奏的上下振动,让人眼花缭乱,最后力量减小,归于平静。此时被掷出的长刀,就给人这种由动到静的错觉。李秋生呆呆的看着顾言,满腔言语只是化作一句“你怎么知道后面的长刀是真的?”
顾言摇头,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两柄刀都是假的,看来你没办法断我道途,给你机会,没能把握住,那就轮到我了。”
曲臂,抬手回掷。长刀破空,锋芒毕露,像一条银弧插入李秋生的丹田,他费尽全力凝聚的四道气旋,缓缓消失。他整个人的精气神像被一下抽干,跪坐在石阶上,放声哭了出来。顾言看都没看一眼,继续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