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快醒醒!醒醒!这么低阶的幻鬼你都能中招?”
金蟾的声音有些郑重,洪亮的声音在顾言的脑海之中响了起来。脸色急切,金蟾倒不是真的担心这小子的死活。只是觉得,他要是死了,自己恐怕又得等几千年才能遇到下一个长生诀传人。它老人家喜欢的可是热闹,他还要在这小子面前装上几次高人,呸,怎么是装,本来就是高人,所以怎么能让他这么死了!但一想起规则压制,它要是出手,引出的后果肯定更大,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片刻之后,金蟾用爪子一拍大腿。轻声道:“我又不出手击杀外面那蝼蚁,只是把臭小子脑中的幻境破去,怎么算出手了?况且,上次也帮这小子引动雷霆,不也躲过去了,只要不太强,应该没事儿的。”
他嘀咕了一阵!正准备出手的时候,眼中精光一闪,轻咦一声。立即沉心看去……只见顾言四周环境在一次变化,他已经长大成人,成绩优异,干净、帅气、阳光,与上一世的坎坷经历截然不同。在幻境里,他与徐来嘴里的香儿成为夫妻。新婚之夜,房间里装饰得无比喜庆。红烛,红布、红墙!陈香儿穿着合身的婚纱,画着精致的淡妆,像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一样,安静的坐在床上,见到顾言走了进来,立即埋怨道:“叫你少喝点酒,少喝点酒,你不听,你看你脸色都差成这样了。”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问道“还难不难受?”
顾言苦笑着挠了挠头:“这不是人家敬酒嘛,大喜的日子,也不好推。”
陈香儿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下跳了起来:“肯定是徐来干的,他这个伴郎是怎么当的,酒也不挡,还不往里面兑水。”
碎碎念念,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一年之后,一声嘹亮的哭啼声,把顾言的生活节奏完全打乱了。但好像也带来了好运,顾言在工作上顺风顺水。弹指一晃,六十年悠悠而过。老态龙钟、胡旭花白的顾言拉着陈香儿的手走在夕阳下,微风浮起他的衣袖。他望着天空,轻声道:“我得走了。”
“去哪儿?”
陈香儿面容不再精致,但眼睛依然很亮。“该去的地方。”
他轻声回答,声音一落,他花白的胡须变黑,弯着的背挺了起来,面容又变得年轻紧致,轻轻一跨,登天而去。轻声道:“原来如此。”
他出生皇族,身份高贵,锦衣玉食,一怒则伏尸百万,血流成河。可他总喜欢站着城头望着远方,也不说话,目中自有乾坤,民间都在传,太子的脑子有问题,却只敢在被窝里说说,传出去,可是杀头的大罪。二十年后,太子带着登上皇位,御驾亲征,带着三十万精锐骑兵北征,红衣怒马,横扫八荒。九天十地尽皆臣服,俯首称尊。又过了十年,他的威望四海皆知,已经达到巅峰,他摇了摇头,步子一高一地的走上城头,望着天空,轻声道:“原来如此。”
“这个幻境,直指人心的愧疚与遗憾,越是渴望,陷得也就愈深。”
亲情爱情、功名利禄、权利巅峰、子嗣平安、缠绵终老。本就是一个人竭尽全力去追求的东西,越是刻意追求,就越是迷恋,越是沉溺其中。刚开始,我家庭美满,子孙满堂。因为这就是我内心深处所渴望、追求的东西,在那个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为什么事事顺心,没有一点波折?不放心,我又试了一次,果然还是如我所想。欲望只会越填越多,越陷越深,所谓欲求不满正是如此,贪嗔痴,爱别离、怨憎晦,所有一切,皆浮在眼前。顾言眼中精光迸出,声音低沉,仰天嘶吼道:“此时不碎,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天空由远及近,被撕扯而开,彻底化作虚无,之前种种汇成一滩死水。再次出现在横断山脉之中,无数血色黑影浮在他眼帘之前。顾言心中剑意澎湃,滚滚而落,一剑快过一剑,一剑急过一剑,密不透风,鼓动不绝,终于,百道剑光凝聚,汇成一剑。“这一剑直指人心的软弱与愧疚,让人无法自拔,越陷越深,剑斩肉身,意斩灵魂,就叫你断清净吧!”
他的脸上如演化红尘万丈,万界诸天,猛地向强一刺,剑光迸发,横扫而去,如潜龙出海,猛虎出山,种种阻隔,这一剑之下,皆可斩断。断清净,一剑清净断。这一剑,对灵力的消耗无比恐怖,递出之后,丹田之内四个气旋颤抖不止,其中有个隐隐有种即将崩溃的征兆,连一点儿灵力都未剩下。剑意澎湃,所过之处,无数黑影寸寸崩溃。“这……这是什么剑?像藏了千年,突然展露锋芒?”
薛儒惊叫一声,眼中全是惊恐,那奇异的剑势如万斤巨石压在他的心间。断魂帆上方凝集的血光一散,直接从半空中落下,掉在泥潭之中。剑光临身,薛儒神色惊恐,就像见到什么最不可思议的事一样,眼中血丝弥漫,交织成网,惨叫一声,倒在稀泥之中。断清净斩的是七情六欲,凡尘属根,斩的是意念。“赢了。”
顾言嘴唇一勾,身体一个踉跄,再也没有意志坚持,倒了下去。心里只剩最后一个想法:“要是我使出观潮重剑起手式的时候,这血衣青年不使法宝,而是硬撼挡下,死的就是我了吧?”
他心里十分清楚,想要正面战胜凝气六层,依然很难,除非对方被自己克制,使出类似幻境的手段。瓢泼大雨,重重敲打着黄沙。远远看去,大雨形成一块无边无际的无色幕帘,把整片天地全部笼罩。金蟾一脸倨傲的站在山巅,目光深邃无比,轻声道:“断清净?有趣有趣,没想到臭小子还有这种悟性,因祸得福了,果然祸福相依,只是不知这是什么级别的剑招了,要是能与因果之道扯上关系,那就了不得了。”
说着,轻轻一步踏了出去。它眼珠悄悄的转了两圈,不着生色的收了回来。心里怒骂道:“该死的,怎么又比平时练习的多了一寸。”
重新踏了出去,一寸不多,一寸不少,如仙人踏步,风姿卓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