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不是暴雨,是小雨。雨不大,却凄凄沥沥的,像情人之间说不完的绵绵情话。屋子里,烛火昏黄,摇摆不定,烛光下,顾言双手托腮,正襟危坐,背影倒映在竹窗上面,随着火焰晃动。忽然,他细长的眉毛皱了一下,看着屋外,喃喃自语道:“下雨了?”
但不过片刻,这皱起的眉头就舒缓开来,笑着说:“下雨了好,鲜血很快就会被雨水冲刷干净,不留下一点痕迹,这种天气,适合杀人。”
话音未落,他弯下身子,把桌上燃着的半根蜡烛吹灭。身形瞬间融入黑暗之中,如同鬼魅一般,无声无息,难以察觉,就像从晨光里走到墨色中,竟没有一点突兀,像遵循了大道规律.雨大了一些,雨珠如同一粒粒又大又白的珍珠,连成一串。化作雨丝细线,一缕两缕……无数缕,相互交织在一起形成雨幕,连成一片,就像烟雨江南中挂着的轻纱薄雾,把整个清河宗笼罩其中。许秋然坐在木凳上,面前摆着一盆烧红的炭火。他用力吐出一口寒雾,用木棍把火炭上那像绒毛的细灰扒去。细长的马脸上显得无比狰狞,冷声骂道:“哼,到手的执事位置就这么丢了,该死的,都是因为你,哼,我许秋然发誓,一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恨意像潮水一样刺激着他,冲昏了他的脑袋。他原来心里是有一份计划的,只要掌管伙食房,好好在衬凡手下做事,经营人脉。在悄悄挪一点灵药,暗中服用,修为必然会蹭蹭蹭往上涨。陆沉那老家伙为何能修炼至凝气中期?还不都是灵药的功劳,等修为提高,再走上一遭升仙台,成为外门弟子还不是妥妥地?接着,用在伙食房积累的灵石、灵药打点打点,走走关系,进入执法堂也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嗯,对了,自己的样子虽然算不上儒雅俊秀,但是耐看啊,口舌伶俐,又懂得审时度势,恐怕就是徐清幽那天之骄子,也会被自己哄得开心,甚至也有机会一亲芳泽,到时候,再反过来利用她获取修炼资源,到这时,踏入筑基就不在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了。只要一想到这儿,他做梦都会笑醒。可是现在,自己编织的美梦破灭了,这一切,全是因为顾言,他怎能不恨?许秋然面容扭曲,拳头捏得死死的,长长的指甲都陷入手心之中,一时间,鲜血淋漓。忽然,一道阴冷的声音响彻起来:“你要杀谁?将谁挫骨扬灰?”
许秋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自家木门轰然一碎,变成无数粉末,紧接着,一位黑衣男子凭空出现。他的全身上下好像萦绕着一团黑雾,似乎时时刻刻都在变化,黑雾笼黑袍,让人看不真切。身形一闪,像一道闪烁而来的电弧,快到了极致,身上气机鼓动,掌化为拳,散出一抹淡淡的灵光,对着许秋然的心脏一拍而来,势大力沉,这一击,不分高下,只决生死。许秋然仅仅呆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他的身子如猎豹一样极为灵活,一跃而起,一脚踢向身下火盆,顿时,火盆飞向顾言,火星四溅。于此同时,重心往下一沉,摆出防守之势。身上的肌肉膨胀,如同虬龙一般,充满爆发性的了力量,暗中运转丹田之力,灵力汹涌如江,从丹田涌出,灌入筋脉,把全身窍穴连在一起。身上长袍无风自动,冷哼一声道:“哼,天真。”
一拳捣出,守中带攻,所对准的位置,正是顾言的眉心。这一拳对时机的把握恰到好处,不快一丝,不慢一毫,刚好是顾言暗中换气的时候。顾言愣了一下,他也没想许秋然眼光这么毒辣,并且被飞来的火盆稍作阻拦,已经过了出手偷袭的最佳时机。但反应也是丝毫不慢,连忙把手上力道卸去,抬手回防,身子微微向后一撤,右臂架起,向外一挡,堪堪挡住这极其刁钻的一拳。许秋然心里暗道一声可惜。却谈不上沮丧,之前他故意摆出守势,突然出手攻击,就是为了打一个出其不意,却没起到意料之中的效果。眼中光芒一闪,心中暗道:“近身搏杀,方寸之间的战斗,凭借我修炼过的横炼功夫,肉身之力极为强横,杂役弟子之中,我自负罕逢敌手。”
双脚用力一踏地面,腰上发力。借势反弹,凭空画出一道惊艳的弧线,又是一拳打出,同时追身赶来,封住顾言的退路。顾言脸色无比郑重,暗叹:“好丰富的战斗经验,瞬息之间,就把我逼到了这种地步。”
眼中狠辣之色一闪,冷声道:“正面硬撼,难道我怕你不成?要战便战。”
这声音就像有人敲打破鼓,听起来干涩嘶哑。话音未落,丹田之内气旋疯狂旋转,灵力聚然一凝,汇与右拳之上,身子一挺,一拳轰出,气势磅礴,如真龙出海。既然后路已被封死,无法后退,那索性——战!许秋然见到这一幕,心里不惊反喜,他就怕眼前这黑袍人躲躲闪闪,不与他正面硬撼,然后在趁机逃走。现在么,两股澎湃的气机已经相互交融,再想抽身,已经难了。“轰……”一声轰鸣,两个拳头在空气中发生碰撞,拳劲四溢。霎时间,两人拳头对撞之处,竟出现无数气流,搅动虚无。一股巨大的力量由手指传到手腕,在传到全身各个角落,直接震得许秋然虎口裂开,鲜血淋漓。他心里又惊又叹,暗道:“这是哪来的怪物?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难道他修炼了炼体功法?”
话虽如此,依然一步不退,强者之间的战斗,气势极为重要,一旦气势被对方压倒,那将会陷入连绵且持续的攻击势之中,所以,不可退,更不能退。牙齿“咯噔”一咬,眼中凶光大甚。身子一转,再度迎了上去。长袖之中,悄悄滑出一把匕首。这匕首二指来宽,十寸长,刀背上全是切口,像锯片一样,通体血红,如鲜血中浸泡过,薄如蝉翼,他五指缩入袖中,轻轻摩挲着匕首,右手挥拳,越来越快,在空气里留下一道残影,连成一片,而左手捏着的匕首蓄势待发,像一条隐藏在黑暗中的毒蛇,随时可能暴起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