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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二十八号—《澧乡小记—易昊篇》二十六(1 / 1)

二十六 老拐他也曾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上赡养父母,下宠爱妻儿,军营里他是一个朝气蓬勃的新兵蛋子,社会上他是一个年少有为的有志青年。而后一切都幻化云烟,慢慢随着年纪的增长,父母的模样渐渐凋零、模糊;妻子最终选择了默默离开,重新组建新的幸福家庭;小女儿生来与妻子相近,自从夫妻关系破碎后远嫁他乡,再也没了音信;大儿子入赘了一家大户家庭,除了每个月都准时汇入的“活着”的生活费,两耳不闻父母事……“还得是你啊,阿拐~”“哦,不对,还有你陪着我不是,阿酒~”半躺在床上的他,俯身温柔地摸了摸“上了年纪”的拐杖,然后又一往情深地望了望摆在破旧的木质床头柜上,印着“幸福一家人”的全家福照片旁边的,五个矮矮胖胖的白酒瓶。……“‘老拐’,今天又出来晒太阳啦~”坐在荔枝树下的荔城老太操着不太熟的普通话,向这个外地来的中老年人打着招呼。烈日毒辣,但这颗老荔枝树枝叶茂盛,树大根粗,足以容下五四嗲嗲、娭毑在午后优哉游哉地坐在树下的小板凳上,优哉游哉地拿着小蒲扇摇起阵阵微风,带来丝丝沁凉,伴着偶尔拂来的微风,倒也显得惬意十足。“哈……”老拐拄着他的“阿拐”,兜里揣着他的“阿酒”,右手夹着自备的小板凳,缓缓地向树底下的荫凉小角落挪去,象征性地向老太太打了声招呼,而荔城午后近四十度的温度让老拐的后背变得黏黏糊糊的——但并不碍事,毕竟也已经离那个注重形象的年纪时隔多年了。“‘老拐’,继续说说您老的故事呗~”“害……”……这两人一过了新鲜感,那剩下的就只有责任与担当了——谈恋爱时候是,结婚后,更是。我不恨我老婆改嫁其他男人,因为我上班时和那群他妈狐朋狗友沾上了酗酒的恶习,在我需要继续把她宠成十八、九岁的女孩儿的时候,可身体不受控制对她地施与暴力,借以发泄我的愤怒与压力——该!该啊!活该!女人呐~恋爱是理想的,是没有任何负担的甜甜蜜蜜;而结婚是现实的,是离不开柴米油盐的瓶瓶罐罐。现在想来,她的离开是活活被我逼迫的,我是个失败的男人,妻离子散也终成定局——做不到好好爱护和保护她,又谈何厮守终身、伴她一辈子?我的这条腿终是老天爷给我的报应啊,几十年的酒算是也没白喝,哈哈哈~我先整一口先——啧!嘶~舒坦!……我的父亲在我年轻的时候和我谈及过一件事,关于我已与世长辞的母亲的,现在想来依然让我追悔莫及哟~母亲去世的后三四个月,下了一场大雨,把家里存下的腌菜子打湿了,父亲拿一个塑料袋把它悉数收好,温柔地将它放在大门后的顶子上——一个起床打开房门就能一眼见到的显眼的地方。很快地到了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父亲看阳光正好,缓缓将挂在钉子上的塑料袋取下,将袋子里面的腌菜子倒在打扫干净的水泥前坪上,他细心地将它们打散开,井然有序地将它们倒腾开来,就这样慢慢地铺开、铺开。二三十年不论争吵、拌嘴、不苟言笑、举止不乱的父亲,突然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如同一个刚出生襁褓之中的婴儿般——“我痛哭了一场,也不知为何……”为何呢?父亲是个农民,每年播种时总会习惯性地询问母亲各种种子在哪儿,在打开那个婚时的陈旧老黑木柜后,瓶瓶罐罐“叮铃”互相碰撞响个不停的声音让人止不住地抱怨自己的妻子。“就这么些种子,还分得这么清清楚楚的,有必要吗?麻烦!”

“堂客们就是麻烦!”

白菜子种子放在那里啊?黄豆子种子放在那里啊?芋头子种子又放在那里啊?麻烦!“你妈做的腌菜子是真的做得好嘞……”“你妈现在走了,等真正我一个老爷们真正主办这些七七八八的杂事的时候……”父亲后来一直叮嘱我,一定要对自己的老婆好一点儿,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家里的顶梁柱,作为一个父亲,都得不忘初心,好好爱自己的老婆,好好疼自己的老婆,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老婆啊一定要……别等到失去后才珍惜啊,崽!……“都是报应啊!”

老拐讲到情深处,眼眶竟微微湿润,双手不自觉地颤抖,“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听老人言啊!”

后来只要和后辈谈及感情一事,我也总会不厌其烦、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劝——一个男人在家中,要么顶天立地,在外面创造一片天,爱自家女人的同时给她物质上的满足;要么顾家爱家,在家中尽职尽责,不能做到仕途圆满,好歹让自家女人感受到幸福和浓浓的爱意吧!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是爱她。世界上最难的事,也是爱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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