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电话后,何总就不停的在房间里边踱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我知道,她肯定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这么多年来,她不可能从来没有想过母亲的经历,她早就有过怀疑,只是她没有勇气面对。
母亲已经不在了,父亲就是她唯一的亲人,而且父亲应该一直都是对她很好的,如果一定要把过去撕开,她会变得一无所有。
何总在事业上的成就确实是很多男人都比不上的,何家能够有现在,百分之九十都是靠何总努力才争取来的,她父亲确实给了她一些基础,但是何总一手建造了现在的庞大帝国,她是这个集团当之无愧的掌门人,如果何家不是出了这么一条真龙,现在的光景可能还不如叶家。
何总一身锋芒,不但不需要家族荫蔽,还是何家其他旁支躲雨的大树,如此强悍的一个女人,在亲情方面却是有很多缺憾的,母亲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很陌生,很不真实。
她应该也尝试过像个正常孩子一样,跟回忆里那个一直躲在大屋子里的女人建立亲密感,但一个从来都没有牵过她的手的女人,真的很难让她感觉到温暖。
这就让何总跟父亲的情感显得格外的深厚,父亲几乎就是她所有的情感寄托,父亲死后,高明远取代了父亲。
当然,这个取代并不是说取代何总父亲在集团的话语权,而是取代父亲给她提供一个精神寄托,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毕竟,死人跟活人是不一样的,不论何总把那个牌位摆在什么地方,一个冰冷的木牌都没有办法给人提供足够的安慰。
何总说他们家人丁单薄,其实只是他们这一支人丁单薄而已,她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但姓何的应该还是有很多人的,何家这个大家族人丁兴旺,他们在何总这条真龙的庇护下,日子过得很安逸,安逸得心安理得。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感激何总这棵给他们遮风挡雨的大树,但我知道,何总需要的他们一分都给不了,很多时候,何总甚至没有办法把他们当做亲人。
这种情况下,高明远在情感上的给与自然也就显得更加珍贵,所以何总一直都不想去怀疑高明远,就算他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何总也愿意当做是自己误会了,只要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何总愿意让高明远一直这样在她身边。
这些话何总不会跟我说,但是我都明白,所以我只是安静的看着何总在房间里踱步,眼神不时的停留在母亲的骨灰上面。
终于,何总停下来问了我一句:“小先生,人死了,并不是一切都结束了,她的魂魄还在,她的因果还在,死人也有过得幸福和不幸福,是吗?我不应该忽略母亲的感受,虽然她已经不在人世,但她还是需要一个公道的,是吗?
我做为她唯一的女儿,只是按照固定的日子来看她,来祭拜、供奉,我认为自己已经做了为人子女所有应该做的,但是,我从来都没有关注过母亲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我很自私,是吗?”
我认真的看着何总,道:“何家人确实对你母亲做了很不好的事情,这造成你母亲生前死后都过得很不好,一直处在苦难之中,不过,她应该并没有怪过你,上辈人做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我父亲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囚禁伤害我母亲?”何总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我一字一字道:“他们想要何家兴旺,想要何家一族在你有生之年都得真龙庇护。”
何总缓慢的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母亲的骨灰,两行泪珠滚落了下来:“我这么多年在事业上顺风顺水,都是因为母亲的保佑,是吗?”
我摇头道:“不是,你在事业上并不顺利,你遇到的困难挫折并不比别人少,只是你很强悍,一路披荆斩棘,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阻挡你,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你靠自己的努力打拼下来的,不是任何人给的。”
“那我母亲……”
“你母亲的气运是被何家的其他人消耗了,是被你的高叔叔消耗了,如果这些人能够一直跟你好好相处,你母亲可能会一直这样隐忍下去,就像之前的无数个日夜一样,但是,有人得着你母亲的庇佑和滋养,却做着掏空你帝国基业的蠢事,你母亲当然会愤怒。
她可以不幸福,她可以被困在这个笼子里,但是,她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这是她的底限。”
明绯绯乖巧的给何总递过去一包纸巾,还眨着天真的大眼睛看了看我,似乎是完全不理解我和何总到底在沟通什么,也不知道这个骨灰罐到底有什么故事。
我没有跟她解释,只是安静的看着何总。
何总接过明绯绯手里的纸巾,把脸上的泪水仔细的擦干净,闭目平静了一下情绪,手机开始不断的响起来,刚才派出去找高明远的人陆续回复,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高明远在什么地方。
高明远失踪了,在知道何总要带我来骨灰堂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们做的那些事情要败露,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消失了。
“何总,这个高明远是个大坏蛋是吗?他现在跑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报警抓他?”明绯绯道。
何总摇头道:“这样的事情,跟警查说警查能处理吗?他们要以什么名目立案?人口失踪吗?”
“那,那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呀,那多便宜他,至少得把他抓起来揍一顿。”
明绯绯这有点孩子赌气架势的话,把何总逗得噗得笑出了声。
“你放心吧,丫头,我既然已经知道他是坏人,我就一定会让他受到惩罚,我会用我自己的方法去解决,不会便宜了他。”何总拍了拍明绯绯,又转头看向我,“高明远的事情我会自己处理,至于何家的其他旁系,我也会有分寸的跟他们保持距离,只是,现在我母亲的骨灰要怎么处理?我不想母亲继续在这里受苦。”
我说:“千百年来人死后都是讲究入土为安的,令堂骨灰自然是要安葬。”
何总点头:“那就请小先生帮忙选一处适合的风水,相地的费用我另外支付。”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骨灰,道:“还是问你母亲的意思吧,她生前死后都被拘禁,多年来不得自由,你应该让她自己做主一次。”
“小先生说得是,还请小先生帮忙请示家母。”
我点头表示没问题,不过今天不行,而且骨灰堂也不是能够做法事的地方,建议何总先把母亲的骨灰请回家中,明晚我会设香案法坛,跟骨灰沟通。
何总立马同意,快速跟骨灰堂的工作人员办理完了手续,我们一起把何总母亲的骨灰送回了别墅。
到别墅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何总让我们暂时先在别墅住下,我和明绯绯没有推辞,按照何总安排的房间都去休息了。
我刚洗漱完躺在床上,手机响了一下,我拿起一看,是明绯绯发过来的一条信息:“肖鹏,你有没有觉得何总的事情有点奇怪?一开始我光想五十万的事情了,没有认真思考何总这事儿,现在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我看到信息就笑了,回复道:“你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是何总父亲牌位不对劲,还是何总母亲骨灰不对劲?”
明绯绯的信息很快过来:“那些属于你专业范畴的我不理解很正常,就算是有不对我也发现不了,我是觉得何总不对劲。”
“哦,你不是一直说何总是个好人,让我一定得帮她吗?怎么现在又觉得她不对劲了?”
明绯绯回复道:“你想啊,你们家老头子的丧事还没有办完的时候,她就跑去你们家了,吃了一顿饭走了又回去,直接开出五十万让你救命,这表示她遇上了很大的麻烦。
虽然你说就算没有你,她也能过得了这一关,但是在她看来,你是唯一能够救她的人,所以她才会跟你跟得这么紧,对吧?”
“对。”
“可是,何总遇上的大麻烦是什么?只是她父亲的牌位下面有血,她就慌成了那个样子吗?以我对何总的了解,她并不是个疑神疑鬼的人,而且对鬼神这套一直很不屑,她一直相信的都是人死如灯灭,死后万事空,否则也不会一直不深究母亲生前的种种疑点。
就是因为她觉得母亲已经不在了,自己不论再做什么都没有用了,与其为一个死去的人鸣不平,不如让活着的人好好活着,所以才一直忽略母亲的事情。
这样一个强悍的不信鬼神的女人,怎么会因为牌位下有血就慌了手脚?按照她的性格,她应该直接报警调查是谁偷偷在牌位下面搞鬼,或者,找一堆各方面的专家来化验那红色的液体是不是跟某种化学反应有关,根本不会想到找先生的。
还有,退一步讲,就算她怀疑到鬼神之事,她又怎么知道你的?为什么觉得你是唯一能够救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