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住了，随即而来便是更强烈的怒火。
“出去！”谢环声音很冷，“我不想见到你。”
谢瑜停在两步之外：“你不想见到我，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娘？”
谢环嘴唇抿的紧紧的。
她明白谢瑜的意思，谢瑜是在问，她心里放不下的是那张药方，还是因为柳氏做了这等事，她迁怒于谢瑜。
其实谢环自己也说不清。
过了片刻，谢环沙哑着声音问道：“三姐姐，你与我说句实话，此事你是否知情？”
她平日里虽然胡闹，却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娘亲平日里跟柳氏虽不亲厚，却也没什么仇恨，没必要临死之际还要害对方一把。
今日之事处处透着蹊跷，她虽未能想明白，却也知道谢瑜才是最后的赢家。
“是，我知情。”谢瑜很干脆的承认道，“今日之事是你娘与我一起安排好的。”
“柳氏想要借你娘的手除掉我，但她忽然想明白，若是拉着我一起死了，这谢家就彻底成了柳氏的天下，倒时候柳氏也不会容得下你们兄妹三人。”
“所以今日她将计就计，其实也是在保护你们三人。”
谢环很震惊，震惊到都没工夫纠结谢瑜竟然管自己的生母叫“柳氏”。
想到此处，谢环的眼泪忍不住的掉下：“你为什么不阻止她？你既然知道她想做什么，为什么不阻止她？”
“因为这是她的心愿。”谢瑜沉默的说道，“就算没有柳氏下毒，你娘也活不了多久了。”
老夫人绝对不会留下何氏的活口的，如今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
柳氏出来背了这个黑锅，谢环和谢瑞要恨也恨柳氏，对家族还是忠心的，并不会祸起萧墙。
很残忍，也很现实。
谢环痛哭出声，心里五味陈杂，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怪罪谁。
谢瑜是带着食盒来的，她见状将食盒轻轻的放在了谢环边上，低声道：“吃点东西，免得饿坏了身子，你无论是怪我还是怪柳氏，都没必要折腾自己的身体。”
谢瑜放下食盒，看了眼谢环单薄的衣服，顺便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放在旁边的地上。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谢环的声音：“等等！”
谢瑜停下脚步。
“我不会放过她的。”谢环哽咽着说道，“她杀了我娘，我不会放过她的！”
谢环性格耿直，知道是柳氏杀了自己母亲，自然会仇恨到底。
谢瑜低声道：“随你，你对她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插手。”
说罢就离开了。
谢瑜走到灵堂外面，发现黑暗中站着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像个影子躲在那里。
谢瑜仔细看了半天，慢慢道：“这么冷的天，大姐姐不进去待着，站在外面做什么？”
那人影动了动，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正是披着孝服的谢琳。
她一身白衣，脸上也是憔悴的很，再配上那带着恨意的冰冷眼眸，乍一看就跟鬼魂一样。
“呵。”谢琳忽然嗤笑一声，声音沙哑的很，“我就知道是你，你骗的过阿环，却骗不过我。”
“根本就是你逼着我娘去死的。”
谢瑜站在那里，面上神色未变，她这淡然的模样让谢琳忽然大怒，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下一句话定在原地。
“谢琳，你真要在这里、你娘的面前闹起来？”
谢琳停下脚步，下意识的看向灵堂。
“这些事我从头到尾就没打算瞒着你们，无论是你还是四妹妹，都应该知道真相。”谢瑜说道，“叔母是在帮我没错，但她更是用自己的命在救你们，尤其是你，谢琳。”
“你当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吗？要不是当初你怂恿她给祖母下毒，她到现在还是谢家的二夫人人。”
这句话像是触怒了谢琳的某个神经，她的表情瞬间狰狞，从牙缝里磨出来道：“你住口！”
看那样子恨不得生吞活剥的谢瑜，可眼底又是真切的恐惧。
她在怕什么呢？
也许是怕何氏的灵位，也许是不敢让谢环知道真相，还可能……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我可以住口，但是有的事即便是我不说，也不会被磨灭。”谢瑜冷淡道，“谢琳，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我若是你就不会怨恨任何人，都说因果循环，叔母今日的结局就是她当日种的因，她已经没得选择，但你还有。”
谢琳脸上满是眼泪：“我还有什么选择？不过就是苟活一条命罢了，你道我以后还有什么选择！”
她本来是谢氏族长的嫡长女，前途远大，曾经想跟谢瑜和谢琬一争，如今却落到这步田地！
谢琳恨的脸色都有些扭曲。
谢瑜见状便知道她没有悔改，甚至还变本加厉，也就不愿多说什么：“随便你怎么想，我之前答应过叔母，会尽可能的为你跟四妹寻个好姻缘，而且也答应她不会伤害你们。”她顿了一下，“前提是你别再来找我的麻烦。”
“谢琳，我真的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若是一再找我的麻烦，那也只能……”
谢瑜没有说完，最后看了一眼谢琳便离开了。
夜色凄迷，灵堂依旧那么冷。
……
何氏作为谢家的族长夫人，就算是个不太称职、德不配位的族长夫人，她的死也是件很重要的事。
因着过年，各个家族不方便来祭奠，于是等正月十五过后才纷纷前来，谢家一下热闹起来。
老夫人干脆将中馈的权利给了谢瑜，谢瑜处理的井井有条，跟过年期间一样，没有出半点差错。
“哎，我就说你这丫头不得了。”李家大夫人来祭拜完，找了个清净的地方拉着谢瑜说话，“就算是寻常五姓七望的嫡女，从小跟在母亲身边学这掌中馈之术，也没有你来的精湛。”
李大夫人是越看谢瑜越喜欢。
可惜自己儿子已经娶妻生子，再没有个跟谢瑜年纪相仿的儿子，不然定要将谢瑜讨回去做儿媳妇。
谢瑜失笑道：“哪里有您夸的这么厉害，不过就是按照祖母的吩咐做事，按部就班的不出错罢了。”
“聪明就罢了，还如此谦虚。”李大夫人笑的牙不见脸，“以后不知便宜哪家小子。”
话说到这儿就又想到谢瑜日后要嫁去皇家的命运，脸上的笑容不禁微敛。
谢瑜装作没有看见李夫人的面色，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岔开话题：“我这几日带着孝，不方便入宫，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何了，不知夫人可曾去看过？”
“自然是看过的。”李夫人回答道，“已经好了许多，胳膊还不能行动自如，御医都说还要养好一阵，那条蛇是真的毒。”
现在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要不是那天谢瑜在皇宫当机立断，这会儿崔皇后定然已经没了。
“皇后娘娘也担心你呢，前天我入宫，也跟我细细问了你的情况。”李夫人啧啧称赞道，“比起你母亲，你们才像是真母女呢。”
李夫人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但她知道谢瑜不会在意，而且也是她的心里话。
柳氏的事情，老夫人本意是想瞒着的，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柳氏干的那些个事儿，这两天已经偷偷在世家中传开了。
众人都难以置信，居然会出现母亲联手旁人害自己儿女的情况。
不过这消息真真假假，旁人也不知真相如何，更没人跑来跟谢家确认，于是就只当传闻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