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琳这几天身体有些怪异的疲惫:无论她睡得多早,醒来依旧身上特别累,浑浑噩噩,思维僵硬,好似还在梦里。必须到了单位先打个十分钟的盹,才会感觉好受和清醒些。这天上班途中,她实在困乏,便在车上眯了一会。没有做梦,也没听到报站声音,就那样昏昏的睡着,直到一双手拍了拍她肩头,道:“再不下车就坐过站了。”
她猛的睁开眼,抬头看到眼前站着一个穿了一身休闲装,又帅又白净,高挑俊朗的男人。孟琳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再细看,这不是伯尘么!看惯了他的古装,现代装束还不太适应,两种气质,都是那么养眼!再四周看看,这车外是哪里?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商铺,陌生的风景。伯尘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直接走向车门,车刚好入站开门,他们下了车。孟琳回头看车,但车开的太快,几路车,始发站终点站,一概没看清。伯尘只是拉着她一直往前走。孟琳打了一个很大的哈欠,说:“喂,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这是哪里,我怎么就睡过站了,刚刚坐的什么车?”
“这是哪里并不重要,先告诉我,上次我给你的咒符,贴上没有?”
孟琳努力回想着,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给忘了!那晚回来太累,我好像放在衣服兜里没拿出来,第二天给洗了……”伯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道:“怪不得刚刚你睡的那么沉。记着,我不会给你讲废话,全是有用意的。每次办完案,我给你的咒符或者做法,是为了将你沾染的阴气驱逐干净。如若不然,你不仅会像现在这样疲惫,甚至还会生病,去医院都治不好,最后注定被厉鬼的怨气拖垮。”
孟琳止住了脚步,脸上写满了恐慌:“我帮你的代价也太大了!我不想做了。”
伯尘并不惊讶,只是更用力的拉着她走,说:“容不得你选择,你的命数如此。”
孟琳的倔脾气上了头,用力甩开他的手:“你怎么知道我的命数?你是天上编写命数的大官呀?别总拿这个吓唬我。”
“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伯尘有点不耐烦了。孟琳哼了一声,扭头不言语,也不动。伯尘叹口气:“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不仅本领没有,还处处胆怯,粗心,愚钝,乱发脾气,小事不爱办,大事办不成,要你何用?”
这一通斥责着实伤了孟琳的自尊,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憋着一肚子的气,低头跟着他走,再也不言语了。伯尘知道自己语气有点重,便缓和了些,说:“不要说你了,就连我自己都无法修改天庭给我安排的命数,你还是赶紧适应我的风格,不要三番五次的给我讲条件,打退鼓,耍脾气,闹的我的心也乱了,这样我们怎么处理黎案?今后少说话,多观察,我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助手。”
孟琳觉得很是委屈,眼里湿湿的,头更低了,和伯尘也保持开一定的距离。二人来到一栋老旧的宿舍住宅楼,上到四层,伯尘住了脚步,把孟琳拉到自己前面,小声跟她解释:“我身上有鬼仙之气,怕惊动这些鬼。你一会就说是小六介绍来的。”
孟琳没理他,登登登的继续上了一层,伯尘拉住她,指了指503住户那扇棕色大门,孟琳甩开他的手,伸手敲门,门吱呀一声,慢悠悠的打开,从后面探出一个圆乎乎的秃头脑袋,脸又白又胖,架一副深灰色边框的眼镜,样子十分憨呆可笑。“你们找谁?”
秃头男人一脸警觉。孟琳平静的说:“我们是小六介绍的,来帮你家看风水。”
“噢!”
男子赶紧从门后走出来,将门大开,“请进,请进。”
孟琳也不理会伯尘,一脚迈进大门内。伯尘跟在她身后,悄悄用手在门外撒了一把糯米,又念了几句咒,才跟着进了屋。他们刚刚客厅落座,便感到周身一阵怪异的寒冷。孟琳不禁身上打了个冷战。伯尘将手放在她手上,孟琳想着他这样做必定原因,加上刚才他对自己一顿训斥,她便乖乖听话的没有躲开。伯尘和她掌心相对,怪的很,虽然他的手是冰凉的,但孟琳依旧感到一股暖流输入了她身体。待到她感觉无恙时,伯尘才将手拿下来。这些被男人看到,会意的岔开眼神,并没说什么。伯尘知其误会,也不解释,只说:“这位是我的助手小孟。你现在就详细说说你家这件事吧!”
男人哀叹一声,娓娓道来。他姓宋,是工程师,就叫他宋工吧。宋工和老婆结婚四年,孩子一岁半。一个月前,宋工去外地出差,本来要去20天左右,但仅仅过了一周就接到父亲电话,说每个晚上,他和老伴一睡着就梦到鬼。老父亲是梦到床头的墙壁上伸出一双枯黑的手,用力掐他的脖子,每次老父亲都是快被掐窒息时候彻底醒来。而宋工母亲则每晚梦到一个全身白衣,黑发遮面的瘦骨嶙峋鬼影,在她床边转来转去,发出嚓嚓嚓恐怖的脚磨地的声音。二老一开始以为是偶然,并没在意,但后来发现不对劲,每晚都是这样的噩梦,而且又似梦,又不像梦,就像思维半清醒,但眼睛不能全睁开,身体也不能动,灵魂出窍的感觉。一切都那么真实,恐怖的是,老爷子的脖子上,还有一圈淡淡的勒痕。宋工说着,将手机里图片拿给伯尘看。相片里,满头白发的老爷子脸色枯黄,皮肉耷拉,脖子一圈紫红色痕迹,尤其在动脉要害处,痕迹更加明显。伯尘眯起眼睛细看,眉头微微皱起。他问宋工:“确定每夜都这样?”
宋工很肯定的说:“确定!而且每夜至少反复三次,根本不能踏实休息,现在我父母精神严重衰弱,去医院查,连精神科都看过了,但除了有点血压高,其他都好好的。”
“只有你爸妈卧室有这个情况么?其他房间呢?”
宋工回道:“我们卧室,反正我没遇到这情况,但我老婆梦到过,每次梦到,我都是被她的哭声惊醒的,她也不说别的,只是说害怕。”
伯尘扭头看看孟琳,孟琳却装作没察觉,自顾自的打量着这套房子。伯尘见她这样,便对宋工说:“恰巧小孟以前也梦到过鬼,小孟,你哭了没?记得情节吗?”
孟琳只能回应了:“没哭。”
她多一个字都懒得说给伯尘。伯尘问:“为什么没哭呢?”
孟琳话语中别有一番所指:“哭什么?直接骂他,什么难听骂什么,鬼就退了。”
伯尘有些尴尬,宋工则有点惊诧。伯尘只能亲自跟宋工解释:“一般凡人梦到鬼的情节都能清晰的记得一周,在梦里却感觉不到害怕。”
宋工闻言很是不高兴,说:“孟女士是干这一行的,知道怎么破,胆子也大,自然无所谓。但我老婆不会撒谎,她醒来时候,的确满头的汗,脸色都白刷刷的!”
伯尘想了想,问:“你们和老人换过卧室过夜吗?”
宋工说没有。伯尘又问:“那你们最近有没有招惹过什么人,或者买过什么新的物件?”
宋工想了半天,说这些情况都没发生过。当伯尘提出想跟二老和他妻子面谈时候,宋工说他们都出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伯尘于是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走到二老紧闭的卧室门外边,驻足沉思了片刻,又走到宋工和妻子的卧室门前,仔细聆听着。五分钟后,伯尘退了出来,回到客厅,对宋工说:“您与妻子从今晚开始,连着三天住您父母的卧室,他们住你们卧室。三天后把细节告诉我。”
然后转身对孟琳说,“咱们先回去吧!”
“这就完事了?”
宋工有点惊愕,“您不先进我父母卧室里面看看吗?”
伯尘说:“目前不需要。你只需记得换卧室,三天后,告诉我每个细节。”
就这样,二人离开那户人家,走出了小区。孟琳依旧沉默的跟在伯尘身后,一言不发。约莫走了一公里,伯尘掐指算了算,回过身对她说:“你回去,到二老卧室里,拍三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带回来给我看。”
孟琳欲言又止,想问也不敢问,只能不情愿的往回走。走了百十步,她愤愤的低声自语:“烦人鬼!你刚才干啥不拍?那么远的路,还要爬楼,你明明就是以折磨人为乐。”
“你有怨言?”
伯尘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孟琳吓得一激灵,回头看见伯尘一直无声无息的跟着自己呢!“我说你是以折磨人为乐,怎么啦?不仅如此,你还是个跟踪狂。你不放心就自己去拍。”
孟琳气咻咻的说。伯尘道:“让你去,是为了帮你减肥。”
孟琳不悦的问:“我胖吗?”
“有一点。”
孟琳瞪着他,口吻尖锐了些:“那我丑吗?”
伯尘想了想说:“不算漂亮。”
孟琳更生气了,又问:“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笨啊?”
伯尘笑道:“我给你的智慧打个分吧,如果满分100分,你是这个分。”
说着他伸出5根指头。“50分?!你这是侮辱人呢!”
“哪有?”
伯尘收了手,“我这意思是,5分。”
“你!”
孟琳气得真想噼里啪啦揍他一顿。伯尘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药丸递给孟琳。孟琳看了,没好气的问:“干啥?”
“吃下去,就能变漂亮,苗条,聪明。”
孟琳看看药丸,又看看伯尘,一脸怀疑。伯尘提高了声调故意激她:“不信?那我吃了吧!这可是我费了很大劲从刺猬仙公那里讨来的,专门要送给我的助手,以资鼓励。没想到,人家不领情呀!”
孟琳从鼻腔里哼了一下。伯尘看她还是不信,便将药丸咬了一小半去,嚼几下咽了。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问孟琳:“看我变了没?”
好奇心驱使孟琳扭过头去看,很神奇,伯尘的眼神真的增添了几分灵气,面庞更有棱角,添了几分儒雅。伯尘作势要将剩下药丸吃下去,孟琳赶紧抢过来放入嘴里。咽下肚后,她掏出手机照着自己,左看右看,纳闷的问:“没变化啊?”
再往自己的腰上捏一把,还是满满的肉感。她失望至极:“我怎么吃了不管用?”
伯尘说:“哪有那么快,不要和我比,你们凡人要三天后才见效。”
孟琳眼睛一亮:“哦!三天之后?正好是那家人给你消息的时候!你莫非……让我变化了去收鬼?”
“哈哈!”
伯尘满意的点点头:“看,药丸凑效了吧,你真的变聪明了。”
孟琳气得差点吐血,还想说话,却被伯尘催促道:“赶紧去拍照吧!过了正午,照片效果就差了。”
说着推着孟琳的后背往前走。孟琳走了几步,停下来不放心的问:“刚才咱们进去,我感到一股寒气,是不是鬼气啊?”
伯尘嗯一声。“啊!?”
孟琳慌得六神不定。她害怕,不敢去,但又不想再让伯尘瞧不起。伯尘拎起她的手,给她壮胆:“刚刚在宋工家,我不是握你的掌心,给你运了气吗?你去,那些鬼绝不敢靠近。谁敢伤害我的助理,不管它是鬼是妖是魔是仙,我都不饶它。”
孟琳心里泛上一股暖流,对他做了个鬼脸,转身往宋工家里走去。半个多小时后,孟琳拖着疲惫的步伐回来了。她将手机里刚刚拍的照片递给他看。伯尘翻看一下,伸出手掌盖在孟琳双眼上,道:“我拿开手,你再看这些照片。”
孟琳照做了。一看,好家伙!刚刚明明正常的三张照片,现在都冒出了厉鬼。一个在床头墙壁上,像被粘住一般,脚朝上头朝下,舌头伸出老长,挂着脓血,眼珠也掉出眼眶外,在鼻翼处晃荡。另外一只白衣鬼站在卧室门边,正展开手臂,在自己的腰间绕圈,就像戴了一个白色护腰。还有一只鬼钻到床下面,只露出下半身,衣衫褴褛,骨骼如枯树枝,双脚脚跟冲前,脚面在身后的方向,一看就是生前遭到伤害,断了脚的。孟琳吓得闭上眼睛,腿脚发软,身子瑟瑟发抖。伯尘将手掌再盖住她的双眼,片刻拿下来,说没事了。孟琳壮着胆子再看,照片又恢复了原来安静正常的样子。“怎么回事?”
她问。伯尘道:“刚刚我给你暂时开了阴阳眼,所以能看到照片里的鬼。那间卧室里有三个鬼。”
孟琳倒吸一口冷气,脸色煞白,犹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心有余悸。“害怕了?”
伯尘打趣的口吻。见孟琳不语,他正色道:“我刚才一进他们家就感受到阴气了,但奇怪的是,那些魂魄都躲在老两口的屋子里,好像有什么顾虑,不能出来。如果我去拍照,万一它们在冥界见过我,知道是来收服它们的,晚上就会躲避我了。”
孟琳不解的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晚上来收了它们?刚才你直接进去咔咔两下不就完事了?”
伯尘又好气又好笑:“你想的简单。哪有第一次给人家看风水,当场就处理的啊?情况必须要了解的一清二楚,就像你们人间定罪也需要证据一样。我必须和二老还有他老婆谈过才行。另外,白天不好收厉鬼,还是晚上方便。”
看着孟琳迷茫的眼神,他又解释:“让你这样的凡人去,充其量只是打扰它们一下,并不碍事。而且有刚才那药丸减弱调和了你的阳气,还有我给你渡的气保护你,他们也就不纠缠了。”
“药丸?那不是变漂亮的吗?”
孟琳困惑的问。伯尘忍住笑;“那又不是神丹妙药,只是给你调和气味,让你不容易被鬼发现。如果有那么神奇的变漂亮变聪明的药,这世间还不乱了?”
“那为什么你吃了药,就变更帅了呢!”
伯尘听她说自己更帅了,自然有些得意:“我是鬼仙,当然可以用神通变一下。还能更帅点,你要不要看?”
“看你个大头鬼!骗子!”
孟琳怒骂一句。伯尘反问:“我不骗,你会吃下药丸吗?不吃药丸,只凭我给你手心的运气,我还真不放心你回去拍照。”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在车上,孟琳细细琢磨伯尘的话,好像也不无道理,自己一直对相貌身材不甚满意,当然有灵丹妙药她一定想吃了走个捷径呀!但实在可恶的是,伯尘这家伙总是隐瞒危险的实质,然后把自己当炮灰。就算没有风险吧,但合作前提是至少要真诚相待。这一点,她总觉得被愚弄,被看低,被指使,因此气愤一直缠在心头。进了家门,伯尘便从怀里取出一个符亲自帮她贴到门上。看她还是气愤难消,便说了一句:“总是心怀愤懑,是办不了黎案的。”
然后也不多说什么,转身钻入墙壁,消失了。孟琳走到墙边,伸手摸摸,冰凉无异样。她拿来胶带和红黄符纸,把刚才他离开的那个“通道”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