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 油女龙马安静的等待着。 汇聚成溪的水流漫过他的脸颊,不断自那副墨镜腿架旁滑落,将眼前的视野化作一片模糊。 他被完全包裹在风衣下的身体,仍旧一动不动。 如同漫长冬季里,沉睡于地底深处的蛹。 在他身边一同埋伏着的,是足足三十名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根部精锐忍者。 他们此来所需执行的任务只有一件。 刺杀,相田将晖。 不同于其他各方势力。 作为在得知《天碍震星》这个术之后,就立刻对此人展开了跟踪、保护、监视行动的‘根’,油女龙马自认为,他们对相田将晖此人的了解,是整个木叶村中最为深刻的。 这是个隐藏得很深的男人。 他最开始展露在外的,仅有上忍层次左右的幻术能力。 在那个时期,谁都没有发现他的特别之处。 根也没能察觉。 直到《天碍震星》出现之后,他才开始慢慢展露出一些,属于他自己的、真实的一面。 大山雀小队监视时期展现的超凡体术才能,查克拉养殖肉厂所展现的科研能力与商业能力,汤之国护卫任务期间所暴露的逃离期间整体规划与大局观...... 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团藏所掌握的根纳入了眼中。 相田将晖此人,绝对称得上一句‘全才’。 若仅仅是如此,那么根也许会帮扶他、吸纳他,就像扶持大蛇丸进行研究一样各取所需,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他偏偏还有另外一重更为重要的身份。 一个以商业契约形式,将原本散乱的忍族一系联合成一股的‘中间人’。 因此,他不能存在。 对油女龙马而言,贯彻团藏大人的意志,即为他存在的意义。 “嗡——” 正此时,根部众人突然感觉到脚下大地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 树丛中始终保持结印,对外界进行感知联系的一名根部成员忽然睁开眼睛,冷漠道: “龙马大人,里·四象封印已经启动了。”
“请问是否前往确认?”
油女龙马藏身于树下,冷冷抬手: “先等等。”
“目标有着极强的无印幻术造诣,大概率是通过视觉影响。”
“待我先前往探查一番。”
因为亲眼见识过大山雀等人被相田将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情形,所以油女龙马对他的幻术能力印象尤为深刻。 说话间,就见他双手快速结印,数只形状不起眼的细微昆虫从他袖中如烟雾般飞出,即便在横流雨水间也不受丝毫阻碍,飞行速度极快。 “秘术·虫邪民具之术!”
“秘术·中继眼。”
两种秘术同时施展,第一式是为了干扰感知忍者的查克拉侦查效果,第二式则用于抵近观察。 油女龙马闭上双眼。 伴着查克拉催动的过程,他的视觉系统逐渐与微型虫相连接。 大脑中反馈出的一切画面都产生了剧烈的变幻,化作如同棱镜镜面般呈八角形状的异常视觉,整体呈黑白颜色,具有极强的反幻术反干扰效果。 待到小虫飞到一处树叶下停落,眼前的一切场景都变得高度清晰。 原本位于哨所营地角落的医疗帐篷处,已然化作一片覆盖十米范围的巨大坑洞,处于这个空间范围内的一切都被生生消弭,全然消失不见。 额头青筋直冒的日向近大声的咆哮着什么,指挥着其他的小队队员向周围扩散、侦查,而他自己则仍旧开着那双白眼试图从这范围内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山中爱戴上了查克拉头盔,正在向总部紧急联络着什么。 几名忍者在周边施展结界术以图防御有可能到来的大规模敌袭...... 不过,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无用功。 油女龙马在心中冷漠做出判断。 早在此次任务开始之前,他们就得到了相田将晖中队的全部成员名单,因此自然也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无论是根部埋伏地点,还是封印术刻印的位置,都绝非对方能瞬间发觉的。 飞虫依旧在围绕着营地飞舞,待到他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任何马脚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即便是如同那个男人般具有全面才能的忍者,也逃不过处心积虑的谋杀。 “......看来,相田将晖确是死了吧?”
伴着他内心的低语,油女龙马耳边缓缓响起一道熟悉而陌生的儒雅磁性音。 宛若,凑近在他耳边呢喃。 油女龙马心中陡然一紧,强烈的寒意蓦的顺着背脊笔直蔓延到骨髓深处。 完全没有解释的时间,几乎在声音落下的同一瞬间,油女龙马陡然翻身朝树丛更深处滚落,同时双手袍袖张开,大量细密飞虫如同烟雾蔓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喷涌而去,速度快到仿佛眨眼间就将眼前的那人吞没。 “秘术·毒虫玉!”
所有根部忍者耳边,不约而同的响起如同低音炮般沉闷的虫群震鸣响。 油女龙马神经高度紧绷,口中高声命令道: “所有人散开!”
“闭上眼睛!堵住耳朵!”
与此同时,他也同样闭上双眼,完全依靠消坏虫带来的视野进行间接观察,身形飞退数步。 在一阵刺耳电离声中,油女龙马顿时闻到一股如烟尘般的蛋白焦糊味。 消坏虫的黑白视野里,相田将晖仿佛全身裹挟着暴烈雷霆的天降神明,手中提着两个翻着白眼,显然陷入深沉幻觉的家伙,随手扔在雨水里。 他那俊朗的面庞上,依旧带着温暖和煦的笑容: “油女龙马。”
“现任暗杀战术训练部门...也即是根部分队长。”
相田将晖说着,抬脚点了点被包裹在绷带里的那人,微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麾下的这位油女安城......应该是与你一系的支脉族弟吧?”
“将他抛出来作为陷阱,是否有些过于狠心了呢?”
“嗯?”
油女龙马左手藏在背后,查克拉不断涌动,口中义正辞严:“木叶上忍·相田将晖!现在我等以威胁火之国安全罪名对你进行逮捕!”
“若你还有一丝作为木叶忍者的良知的话,就乖乖束手就擒!”
“村子将给予你公正的审判!”
相田将晖缓步向前,缓缓拔出腰间「时绘」短刀,声音和善的询问道: “那么,背叛了村子的团藏,也会受到应有的审判吗?”
“大胆!”
厉声呵斥。 油女龙马骤然伸手向上一抬,在袖中准备已久的虫群狂涌,细密的紫色烟雾遮天蔽日,几乎掩盖了相田将晖面前的全部视野,另一只袖中的虫群则顺着视角遮掩飞速涌入地面。 “锵啷——” 刀光闪烁,相田将晖的身影瞬间从消坏虫眼前消失不见,身形以超越捕捉极限的速度贴着地面划过雨幕,破开一条笔直通道。 下一瞬,虫群与油女龙马的身形一分为二。 但还不等相田将晖有所反应,就见那具从中断裂的‘尸体’如尸爆术般轰然炸开,化作密密匝匝的细密毒虫,朝四面八方溅射不绝。 “刺啦——!”
骤然间,相田将晖周身被如龙狂涌的霹雳遍布,经过高能量密度雷遁性质变化的查克拉,让他如同沐浴在真正雷霆之中,无数飞溅到他身上的毒虫都在转瞬间被燃烧殆尽,浑身犹如披上了一层璀璨的雪亮外衣。 望着周围那密集的虫群,相田将晖眉头紧蹙。 很显然,以他极擅体术与单体对抗的状态,很难应付眼前这种场景。 他缓缓的收刀入鞘,吐气开声: “雷遁·霹雳一闪·六连。”
晦暗的雨幕被雷光点亮,相田将晖的身影以比方才更快一倍的速度消失又折返,脚步不断在林木之间的树干上踩踏、飞跃,将那如同紫色烟雾般聚拢在林间的虫群被不断扫荡、灼烧殆尽,直至化作一捧捧焦黑的颗粒。 然而,油女龙马却依旧在冷冷观察着,数只消坏虫在密林间为他提供了极具效率与抵抗性的中继视野。 哪怕偶尔有一两只消坏虫被幻术命中、摇摇晃晃的倒在地上,地下也立刻会窜出另一只作替代。 同时,他的袍袖中还不断自暗处分散出一些细微到如粉末般的白色虫体。 那是由家族秘窖所开发研究出的,目前仍只有极少数的,具备查克拉抗性的毫米级虫体。 由于数量稀少、成本高昂,全族内都仅有寥寥数人拥有调取资格。 这些查克拉抗性虫还需要等待一定的起效时间。 不过,作为油女一族首屈一指的操虫使,油女龙马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就这样,他仿佛最老辣的猎手般,不断消耗着猎物的体力。 只有将它不断驱赶、恫吓,让对方始终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直到疲惫的那一刻...... 一击致命! “砰!”
突然间,不断在虫群中飞速穿梭、躲避攻击的那人脚下似乎滑了一下,身体突然直直坠落到地面上,发出一声狼狈而沉闷的响。 雨幕中,泥水四溅。 直到这一刻,等待了许久的油女龙马猛地向前伸出双手,爆发出惊人的庞大查克拉量: “秘术·寄大虫·毒虫食!”
刹那间,数不胜数的虫群以风卷浪涌般的速度疯狂挤压进对方的身体,发出一声声令人心生寒意的内脏啃食响。 即便这样还不够,油女龙马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刀,狠辣而谨慎的从他背后刺入。 掌心用力的推入刀柄。 “死——!”
直到确切的感受到那温热血液流淌到自己手背时的触觉,油女龙马心中蓦的松了一下。 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即便是他也心有余悸。 不过,总算杀掉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流淌到手背上的血水,不知为何源源不断。 似乎变得停不下来了。 与此同时,这些血液带给人的触觉也在悄无声息间发生细微的改变,从一开始的温热,到逐渐冰冷、干硬。 仿佛虫体的触肢细细的刺在手背皮肤上。 淌落其中的液体,也似乎散发出一丝丝不同于血液的恶臭气味,变得黏稠、滑腻。 这种触觉? “龙马...大哥......” 突然间,颤抖的声音艰难传入耳畔。 哪怕仍旧紧闭着双眼,消坏虫的视野内依旧呈现出自己背刺相田将晖的画面,油女龙马心中也止不住的一颤。 他猛地睁开双眼。 惊醒! 瞳孔中,映入全身被绷带缠绕,浑身被虫群吞噬膨胀到近乎三米,肢体完全畸形的恶心躯体。 那是与他同一支脉的族弟,油女安城。 他口鼻中不断流淌着由虫群组成的黑水,正是自己刚刚感受到的‘血液’。 此时,只见油女安城双目翻白凸起,甚至要从眼眶中被顶出,四肢死而不僵的颤抖着,他喉咙里用破碎的声带低低呢喃着: “我...我完成任务了哦......” 油女龙马听着他艰难的话语,直视他的眼睛。 唇瓣渐渐褪去最后一丝血色。 在对方翻白的双眼里,似乎印象仍旧停留在他与相田将晖同归于尽的那一刻。 简直就像是,现在的自己!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油女龙马猛地抛下对方的尸体,抛开那几只坏死的消坏虫,亲眼转头朝周围看去。 尸体、尸体...还是尸体。 怪不得刚刚完全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攻击和反应,原来他们早就躺在了地上,死的无声无息。 大雨中,唯有一道修长的身影,如倚靠王座般端坐在那高高的尸堆之上。 相田将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清秀的面庞上,依旧带着那儒雅温和的微笑,目光认可的点评道: “油女家的虫舞啊,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
“不打算继续表演下去了?”
“龙马大人。”
这一刻,油女龙马只觉一股从很久之前就被他埋藏、舍弃的情绪,重新自内心深处涌现、翻滚,炽烈的灼烧着理智与思维。 那是为人所戏耍的愤怒,以及...无力之下的恐惧。 “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