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落愕然地看着章宇轩单膝下跪,手不由自主地捂住张大的嘴。
似乎这一整天的强撑笑脸和患得患失都是多余的,花落落不知道现在该什么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章宇轩。
“嫁给他!”一道声音响起来。
“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
花落落惊讶地抬头看向四周,失声叫道,“老编头?方芳、小安、咕咕?福朗、小受……你们怎么在这里?”
众人不回答她的话,一个劲地起哄,“嫁给他!嫁给他!”
花落落看着老编头,他并没有开口,但从他的眼里也看到满满的鼓励。
鼓励,自己往前走吗?
花落落扭头,看着章宇轩,从上而下看,他的眼神幽深却简单,简单到黑色眼眸中只有自己的身影。她想起自己对他的记忆,已经昨晚的甜蜜。
是的,花落落一向在感情上迟钝,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但,爱情这条路,如果一直拒绝,会将永不再见吧。
花落落回望着章宇轩,轻轻地点了头。
围观者已经大声欢呼起来了,小安甚至高兴地抱住了咕咕,连老编头也在复杂的眼神后,露出宽慰、祝福的眼神。
章宇轩为花落落带上戒指,尺寸丝毫不差,铂金的戒指衬得白皙纤细的手指越发赏心悦目,花落落有些害羞,下意识要蜷起手指,却被章宇轩制止住。
一旁的方芳早就上路地递给花落落另外一只戒指,花落落接过,章宇轩已经站起来。看到章宇轩迫不及待却又极力矜持地伸出的手,轻轻笑了,她接过章宇轩的手,为他套上戒指。
“亲一个,亲一个!”方芳适时地高喊。
“亲一个!亲一个!”众人一起起哄。
章宇轩看着花落落羞涩的脸,眸中的笑意更深,他俯下身子,在花落落娇艳的唇瓣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落落,谢谢你。从此,我们同体。”章宇轩离开花落落前,在她的耳边耳语。
花落落恍惚地看着章宇轩,月牙眼慢慢弯起。
party才刚刚开始。
章宇轩把音乐切放到恰恰,抱着花落落的纤腰快步迎合上舞曲……
酣畅淋漓地派对结束后,花落落和章宇轩送走还在亢奋的朋友们,客厅终于恢复的平静。而章宇轩似乎也有其他打算。
他拉过花落落出了门,开车驶向黑暗深处。
车子停下来,花落落听到水声。前方额夜色比喧嚣的城市的夜色黑得多,空气中透着一股安静祥和,她扭头看着章宇轩。
章宇轩抬头摸摸她的头,安慰了一下她。
章宇轩打开灯,花落落扫视了一周。这里是一个老式弄堂,带着浓浓的上个世纪的味道。
拉过花落落走到一个小小的池塘边,两个人一起坐下。
抬头就是明亮的月亮。
花落落发呆,耳边传来章宇轩幽幽的声音。
“这里就是我和妈妈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没想到吧,妈妈在章远彻眼皮下的小镇上一躲就是十四年。”
花落落抚上章宇轩摆在石墩边的手,章宇轩扭头看着她,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接着语气平静地说,“这里是我们的起居地,也是她的工作地。”
他抬手指向一个窗户,“看到那个窗户了吗?”
花落落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一个雕了花的窗,上面红漆已经剥落,留下斑斑痕迹。
“妈妈就坐在那里,做着她的工作。”章宇轩目光悠远,“其实章宇寒的用词没错,妈妈确实在做皮肉生意。”
花落落惊讶地看着章宇轩。
“想不到是吧?”章宇轩微笑地看着花落落,“跟我来。”
通往二楼的是一个木制台阶,因为时间久远,章宇轩脚踩在上面的时候木梯发出“吱吱”的声音。花落落跟着章宇轩的后脚上了木梯,每升高一步,就能看到一幅美人图。
或梳妆,或托腮思考,或娇嗔,或傲慢……每一副都是同一个美人,美人的每一个表情都极尽风流。
只是,即使这些画每一副都用光线巧妙地遮盖住私密部位,但不得不承认,这每一副画里的美人都是裸体。
然而,露而不妖。
每一副画中的美人眼神都极其清正,让人生出敬意。
“她很美吧?”察觉到花落落停下来,章宇轩回头看着她,轻声问道,“她就是我们的母亲。”
花落落欣赏的目光里充满愕然,“妈妈?”
章宇轩点点头,继续往上爬。花落落也收回心神,跟上去。
这是一间仿古的卧室,红色的纱布还能看到当初主人的精心呵护。花落落的手滑过房里的梳妆台,发现木梯旁的美人梳妆图里的梳妆台就是这一个。
“妈妈是这个小镇的姑娘,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从这个小镇走出去,学习画画。本来她学习的是国画,走出大城市后,她接触到很多写实画技,从此找了魔一般寻求中西画技结合的最佳制衡点,她跟章远彻就相识在一次写生中。”章宇轩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月亮。
“中间的事情上次我已经跟你说过了,”章宇轩说,“之所以说妈妈做的是皮肉生意,是因为她带着我逃到这里后,基本靠出售自己的裸体画赚养家费。”
花落落也走到窗边,轻轻问道,“就像木梯旁边那几幅吗?”
“当然不是。”章宇轩笑着回答,“那样的画卖不出去,因为不够绝色。她不能出门,又不敢随便接受他人的接济,曾经在这里的亲人走的走,死的死,她找不到熟人了。所以她的画只能这样。”
花落落静静地看着他。
“她画自己的裸体,然后填上别的女人的脸。”章宇轩道。
“就这样从一开始的不值一文,到后来在那行里小有名气。妈妈赚够养我们的钱就停手,没钱再画,直到我十二岁那年认识叶知言并被他嘲笑是淫妇的儿子。”
花落落紧张地看着章宇轩。
“我揍了叶知言一顿,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我通过他开始偷偷赚钱,碰了很多壁,被人骂过,被人打过,甚至又一次人家一铲子铲得我的手骨都露出来……”
花落落惊慌地抱住章宇轩的胳膊,换来他的怀抱。
“别慌,我没事。倒是那个铲我的人,现在坟头上草都不知道有多深了。”他安慰道,“一年后,我告诉妈妈我有钱了,她不用再画画了。妈妈说,她最后再画几幅,就是木梯旁的那几幅。后来她就真的再没有碰过画笔,但也再不曾触碰我,就连直视也不曾。”
“那一段时间天气不好,阴雨连绵,妈妈突然发烧,卧床不起,我背她出去她一头撞在床柱上,死也不肯碰我,我只好先出去买药。等我回来,她已经死了。衣服被人撕开,嘴里叼着一大块肉。叶知言误信章远彻,带他找到了她。后来奶奶和二叔来接我,我带着妈妈的遗愿回了章家。”
章宇轩看着花落落,眼神癫狂,“你知道吗?我知道妈妈在躲避什么,但我怎么可能介意?她痛苦,我也痛苦,她为我付出了什么我知道,对于一个儿子来说,那不是不光彩的事情,我只知道她是我最爱的妈妈!”
花落落紧紧抱住他,“我知道,我知道。她也爱你,她爱她的儿子!”
章宇轩把头埋在花落落脖子里,很快,花落落的脖子一片潮湿。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拥抱着,窗外的月光照射着他们,在屋里的地板上,两人相拥得像是一个人一般。
过了许久,花落落开口。
“我的母亲是小三,虽然她自己不知道。直到怀上我,秦凤玉找上门,她才恍然自己被骗了。苏泰安自诩我母亲是他的真爱,他也想反抗,奈何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母亲挺着肚子离开。”
章宇轩情绪稳定下来,静静地环住花落落在自己肩膀。
“生我的时候,花院长陪产,生下我后,母亲昏睡,花院长去抱我,等抱我回到病房时,母亲突然血崩去世了。”花落落静静地依偎在章宇轩身边。
“因为刚刚出产房,医生找不到血崩的原因,定性为产后突发性出血。花院长质疑过,却被反驳。因为花院长确实不方便,于是她把我寄养在一家农户中,但她走没多久我就被丢到孤儿院了,直到后来又遇见花院长。”
“她教我认字,教我说话,教我交朋友,送我读大学……做了一个母亲也无非如此的事情。”花落落语气平静,“读大学的时候我认识了林浩天。”
花落落感觉到依偎的肩膀微微一僵,她伸出手,抱住章宇轩的脖子,撒娇似地蹭了蹭他的肩膀,继续说道,“我们都是初恋,他性格很好,那时候我有很多怪癖,他都包容我。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会跟对方这样厮磨一辈子。”
章宇轩听了这话扭头看着花落落,眼里冒着火,花落落嗤笑,揉着他的脸,“没有啦,现在要厮磨的人是你,是你,行了吧?”
章宇轩似笑非笑地看着花落落,她头皮一麻,把头埋在他肩膀里,继续说道,“我们约好一起去丽江,我们一起收拾行李,一起坐车去机场。上飞机前我去了一次洗手间,等我回来,他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