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亦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矫情。
傅厉霆说的没错。
犯错了就要坦率承认，然后积极解决。
权亦芷自己不是早就想过了，坐牢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雨恒能好好的……
可刚才的她为什么会因为被发现了，就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呢。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做这种事，就要承担被发现的风险啊。
即使她现在看不见，她也知道傅厉霆正在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反倒是更加地觉得无地自容。
权亦芷不再哭泣，却也不怎么敢从傅厉霆的胸口中挣扎出来。
“你还好吗？”傅厉霆拍了怕权亦芷的背，一如既往温和地问。
她知道，时间到了。
权亦芷吸了吸鼻子，缓缓从傅厉霆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我没事了……”权亦芷低着头，她不敢去看傅厉霆。
傅厉霆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关切地问：“你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要去请医生来看看，要是像上次一样的话，是很危险的。”
上次，就是她莫名生病了，被傅厉霆要求躺在家里休息那次吗……
可那次不就是因为休息不好和心里压力过大吗？
休息休息不就好了吗？
为什么傅厉霆会说很危险呢……
“没事了……没事了……”权亦芷如获特赦，摆摆手，想回到自己的卧室里去。
傅厉霆反问：“真的没事了吗？”
权亦芷回答：“真的……没事了……”
“可我还有事。”傅厉霆边说，边把走廊里的灯全部都打开了。
明晃晃的灯光照在眼睛上，权亦芷一时之间适应不了，眼睛被刺痛得有些眩晕。
一只大手适时地覆在了她的眼睛上，一片暗影笼罩下来，遮住了具有侵略意味的明亮光线。
仿佛是狂风暴雨中的一片安宁之地。
傅厉霆沉沉地说：“接下来的话，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回答，我都不会逼你，只要你说实话就好。”
说实话……
权亦芷心中刚刚升腾起的暖意，此刻再度凉了下去。
傅厉霆提醒她说实话……
他知道，她在骗他。
可权亦芷自己……
从没想过要故意去欺骗他啊……
权亦芷的声音因为低头而显得有些闷闷的，她慢慢地说：“好。”
简洁，却又郑重。
傅厉霆深吸一口气，似乎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沉静地问：“为什么要进我的书房。”
他是明知故问，为的只是想让权亦芷对他坦率一些，不再是把他当做外人、敌人、或是别的什么人。
而且还因为出于别的考虑，傅厉霆尽力让自己的提问显得温和，像是闲话家常一般自然。
当然，他的手一直覆在权亦芷的脸上，他想听权亦芷亲口说出真相，却又莫名地不想看那双眼。
听完提问，权亦芷并没有多做反应，她其实很感激傅厉霆，遮住她的脸，让她不必直面他。
如果不必直面，就似乎还有一些转圜的余地。
“偷你的文件……”权亦芷说得很慢，尽力让自己匀速说出，这样才不会间断，显得生硬。
坏女人就坏女人吧，让傅厉霆大跌眼镜，又或者被傅厉霆记恨或者送上法庭……
她都能够接受。
她是成年人，要坦率承担错误。
“为什么偷文件？”傅厉霆继续追问，语气中却没有一丝惊讶、埋怨、或者不耐烦，仍是春风般的和煦语气，让人听了就会不由地放松。
可正是因为这种和煦语气，才让权亦芷身上的负罪感无比沉重。
为什么偷文件？
根本原因，是为了能早日让trad破产，为了权忌能收购trad？
trad好歹也是上市公司，怎么会因为几份小小文件就破产。
两家公司的经营领域也不同，权忌又为什么执着于trad？
而直接原因，是权亦芷跟权忌做了交换。
她要用傅厉霆的资源，来满足她自己的愿望。
她的愿望是见到雨恒。
权亦芷在纠结，她要不要告诉傅厉霆她有孩子的事？
“我……”权亦芷只说了一个字，头顶上温暖但可靠的触感让她停止了话语。
眼前的一片阴影瞬间消失，傅厉霆的手放了下来，高大的身躯站在她面前，却也俯视着她。
“没关系，不用现在就告诉我。”傅厉霆揉了揉权亦芷的头，就像所有丈夫会对妻子那般叮嘱的温柔地说，“你身体不好，这么晚了就先休息吧，明天记得准时上班。
权亦芷愣在原地，细细分析着这句话的意思。
傅厉霆是……不想听她说话了吗？
还是……真的就这么轻易地……原谅她了？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傅厉霆能这样原谅她。
为什么会有人大度到这种样子？
“这件事……准备好了再告诉我也可以。”傅厉霆有些无奈却仍是温和地说。
说完，就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权亦芷慌忙抬头，却只看到了一个高大，却有些落寞的背影。
背影缓缓离开，最终消失在了拐角处。
权亦芷一瞬间失力，靠着墙，慢慢滑了下来。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快要把自己蜷缩成一个蘑菇。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好啊……
为什么有人，会对她这样的好啊……
权亦芷从来都不是那种，把别人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一再挑战对方底线，最后变得只会索取，贪得无厌的人。
因为，她也亲身经历过。
自己的一片真心和无条件的奉献与关切，被如同蔽履一样踩在脚下。
她深知，一个人如果能无条件地对另一个人好。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对方是自己非常非常在乎的人，是可以不计较自己得失，为他生为他死的人。
而这样的行为，其实可以归结为一个字，爱。
至少对权亦芷来说，是这样的。
傅厉霆对她这么好，只是因为……
傅厉霆是个非常博爱的人啊。
这样的人到了如今，是多么少见，又是多么珍贵。
权亦芷把头埋进了膝盖里，背脊因为呼吸而轻微地起伏。
她伤害了一个好人。
所以，她是个十足的坏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