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池水顺着冷月的七窍涌入。
这个池塘好像永远够不到底，坠落的过程中，她觉得自己的心也逐渐被冰冻了起来。
忽然，背后靠上一个坚硬的物件。
她睁开眼，只见一只巨大的乌龟正驮着自己，一路朝上。
这乌龟足有几百年的寿命，身体像是一辆移动卡车。
它悠长的叹息声在湖底萦绕。
冷月刚想开口，就被水呛到，她脸色通红，一声都发不出。
可这老龟似乎听懂了她的疑问。
“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善恶有报，你命不该绝……”
说话间，冷月已经被老龟驮到岸边。
她猛地咳嗽一声，吐出大口水，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老龟将她放在岸边，自己沉在水中，只露出硕大的脑袋。
“姑娘，你没事吧？”
冷月咳嗽半天，终于将那股阴霾扫空。
“好多了，谢谢你。”
忽然，老龟的瞳孔收缩，飞快的潜入水中。
冷月心中一紧，难道是云楚烨又折回来了？
她赶忙闭上眼装死。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
不是云楚烨。
冷月微微虚起眼，只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女子出现在自己上方。
黑衣女垂下脸，伸手捏住冷月的下颌。
“咦，居然没下杀手？”
冷月猛地探手，一把抓掉了她面上的黑纱。
黑衣女躲闪不及，娇俏的脸暴露在夜空中。
“姜灵儿！”
“荆冉，你敢诈我！”
“江南的黑衣人也是你？”
姜灵儿气恼，从袖中掏出几根针。
针尖在月色下闪着黑光。
她眼底寒芒闪烁。
“你真是该死！”
说着，她逼近冷月，针尖抵在冷月脖颈。
冷月甚至能感受到那毒针几乎要刺破她的肌肤。
“姜灵儿，你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你这个贱人，不配做烨哥哥的王妃！”
冷月冷嗤一声。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并不爱云楚烨，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配知道！”
说着，姜灵儿就要用力刺破冷月的喉管。
冷月扣住她手腕。
“你不告诉我，我死不瞑目，难道你就不怕我像上次那样诈尸吗？”
姜灵儿仔细看她的脸，只觉冷月的眼神特别吓人，像是一条垂死挣扎的毒蛇。
诈尸……
“你以为本小姐稀罕杀你？我的终极目标，是云楚烨！这十多年，你一次次的阻挠我，若不是荆雷霆那老家伙保护的好，你早死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灵儿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毒针轻轻在冷月皮肤上划过。
“荆冉，我其实挺可怜你的，你是失忆了吗？你怎么不告诉你的冥王大人，当年救了他的其实是你呢？”
冷月心中一惊，记忆中，荆冉明明是离开了。
为什么……
姜灵儿见她神色迷茫，哈哈大笑起来。
“你果然忘记了！”
“我忘记了什么？”
“当年我跟着追兵一路过来，我年岁尚浅，走的小道，远远地躲在草里，就看到你站在云楚烨师徒面前，他朝你伸出手，求你救救他师父……”
随着姜灵儿的话，荆冉失去的记忆也在一片片复苏。
当年，云楚烨师父重伤垂死，他将师父拖出水面，看到荆冉过来，苦苦哀求。
荆冉本有意救他，可听到远处追兵声，赶忙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路走，一路制造痕迹，将追兵误导开。
可等她折回去，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云楚烨为了给师父疗伤，耗尽内力。
师徒二人都重伤昏迷。
荆泽宠爱小妹，所以荆冉身上总是带着一些保命的丹药。
见此，她不要钱似的将丹药喂给云楚烨师徒。
可药刚喂进去，还没等起效，又听到远处有声音。
荆冉以为是追兵也折回来了，赶忙跑开，意图给他们师徒再争取时间。
姜灵儿说完这一段，戏谑地看着荆冉。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明明是你救了他们，最后他却那么恨你？”
冷月点头。
姜灵儿笑着捡起一块石头，扔远。
“你真蠢，我用一块石头就将你引走了，等你走远，我想出来杀了云楚烨，这样我就能在主人面前夺得奇功，可就在那时候云楚烨醒了，以他的功力我根本无法力敌，还好，他也和你一般蠢，竟将我看成是救了他的恩人，哈哈哈……”
冷月为荆冉感到心痛，若她没有丢失那段记忆，没有被姜灵儿引开，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呢？
“姜灵儿，你真是个贱人。”
冷月朝她脸上啐了一口。
姜灵儿无所谓的抹掉脸上的口水。
“我是贱人，你又是什么？倒贴成了这样，云楚烨不还是将你看成鞋底泥？荆冉，看到他对我百依百顺，你是什么感觉？心痛吗？”
冷月嗤笑。
“我为什么心痛？”
“哦？救命恩人反倒变成了见死不救的仇人，你不心痛？你最爱的男人天天围在我身边，你不心痛？”
若活着的是荆冉，她定会心痛。
可现在这具身体里存放着的是冷月的灵魂。
她不心痛，只是无比恶心。
云楚烨这个渣男和姜灵儿这朵白莲花活该生生世世，百年好合。
“姜灵儿，你的主人是谁？”
听及此，姜灵儿脸色陡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声音阴寒，“地狱无门你非要闯。”
那几根毒针瞬间扎入冷月皮肤中，毒液随着血脉快速运转。
见血封喉。
冷月只觉自己眼前一片血红，慢慢地倒在了地上，再也说不出话。
姜灵儿守在她身边一盏茶的时间，确定她死定了，才快步跑开。
冷月躺在地上，看着天上血红的月。
想不到，她以为的上天垂怜，只持续了这么短的时间。
父亲，兄长，缘分竟然只有这么一小段吗？
他们等不到自己回家，会不会着急？
眼泪顺着眼角掉下，她感觉自己身体在慢慢地冷下去。
忽然，一个巨大的影子笼罩住了冷月。
冷月意识丧失前，见到的是老龟悲悯的眼，听到的是它悠悠的叹息。
“善恶有报，你不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