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从前每天顾昭回到王府里，都能看见谢苒。
哪怕那一天在宫里发生了什么，只要看见了她，他都能心定。
可是今日呢？
府里不见谢苒的身影也就罢了。
眼见着天都要黑了，也不见她回来。
顾昭哪里还坐得住啊。
“你不是忙嘛。”
听出他语气里有淡淡的委屈，谢苒忍不住笑了。
她握着顾昭的手，柔声说：“我原只想过来陪外祖母吃顿饭便回去的，但不小心就耽误到了这时候。”
徐家远道而来，谢苒与他们又是多久不见，自然是要多说会儿话。
顾昭倒是理解。
谢苒带着他去见了徐家的人。
当初去荆州时，顾昭并没有去徐家，所以徐老太太跟徐老爷也都是头一次见到他。
顾昭的出现，让徐家其余人都有些惶恐。
虽然名义上说是一家人，可身份毕竟是不一样啊。
唯有徐老太太坐得住。
在看见顾昭的时候，她倒是有想起身行礼的想法，但转头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她端正的坐在椅子上，笑着说：“还请王爷见谅老妇年迈，不能起身给王爷行礼了。”
钱氏则是一脸吃惊的看着她。
徐老太太身子年迈？
这话倒是没错。
可谁又见过一个年迈的人还能追着人跑的？
大家都知道徐老太太这是在拿乔，却没有人敢吱声。
就连谢苒都在心中微微提了一口气。
好在，顾昭似乎并不与徐老太太计较这种事。
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主动行礼：“外祖母，外祖父……”
甚至连同其他的长辈，全都一一问好。
除了徐老太太外，其他人都是一脸诚惶诚恐的还礼。
开玩笑，徐家只是普通家庭，一介王爷对他们行礼，他们哪里受得住啊。
谢苒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心中有几分感动。
她当然知道顾昭是因为她，才做到这般的。
有下人去搬了凳子来请顾昭坐，还奉了茶。
饶是如此，气氛也没之前那么好了。
大家的脸上都能看出来有几分紧张与不自在。
谢苒干脆说道：“外祖母，时辰不早了，王爷明早还要进宫，我们先回去了。”
徐家现在是巴不得赶紧送他们走。
除了徐老太太跟徐老爷，其余人都将顾昭与谢苒送到了门口，目送着他们上了马车后，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马车上，谢苒颇有些无奈地笑笑：“你别生气，他们只是不知道怎么与你相处。”
方才那情形十分尴尬，连谢苒都觉得没眼看。
“这有什么好气的。”
顾昭笑笑。
他早就习惯了。
从前还只是顾昭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些人，几乎都忌讳着他的身份，不敢与他深交，更是连个朋友都没有。
直到后来谢苒的出现。
她是头一个敢对顾昭甩脸色，展现出自己真性情的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顾昭才会格外的关注她。
不过，顾昭的这句习惯了，却让谢苒觉得有些心疼他。
身处在这个位置上，他一定比任何人都要难。
谢苒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说：“以后有我陪你了。”
她想，顾昭的心里一定是孤独的。
“当然。”
顾昭笑着。
他拥了谢苒入怀，闻着她身上那独有的幽香，心中安定了不少。
回了王府，两人便去梳洗沐浴。
谢苒奔波这一天也有些累了。
她的头发还半湿着没有干，她只穿着素白的里衣，再配上那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更衬得她脸蛋雪白。
顾昭从净室里出来时，便看见她依靠在床头，正将湿润的长发往外面拨呢。
屋里没有丫鬟，顾昭索性没什么好忌惮的。
他顺手拿了干的帕子，走上前。
谢苒还在想着别让湿的头发沾到枕头上，就感觉脑后被一股轻力扯了一下。
她一回头，便看见顾昭坐在床头，正神情专注的替她擦着头发。
谢苒一时愣住：“王爷……”
顾昭垂眸看了她一眼，轻轻笑道：“从前听宫里的嬷嬷说，女子体寒，不能湿着头发睡觉。”
成亲这么久，两人做过无数亲密的事情。
此时只是擦个头发，谢苒也没觉得有什么。
也难得有件他爱做的事，谢苒干脆由着他了。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既能看着顾昭的脸，又能让他擦头发。
“我想问你个问题。”
谢苒突然说。
“嗯。”顾昭应了声，“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
谢苒微微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间居然有些难得的紧张：“如果当初，我真的嫁给了云盛，你是不是会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假死脱身？”
然后，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带着兵马杀回京城，夺回帝位。
到那时候，谢苒觉得，自己与顾昭之间，或许永远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顾昭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看着谢苒，头一次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
当初制造机会，让云盛与谢苒相识的时候。
他的确是带着这个想法的。
云盛是他认为不错的男人，有担当，家世也好，更有智慧。
谢苒若是嫁给他，往后的生活也会一帆风顺。
只不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就后悔了呢？
不想将谢苒让出去。
想占为己有。
甚至许多时候的梦中，他也时常梦见她。
也是那时候，他才终于确定，他对谢苒动了心。
或许是缘由曾经还在东宫时，谢谨之时常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女儿吧。
那时他便对她产生了好奇。
到后来真正见到她的时候，果然与他曾经想象的一模一样。
“是。”
而此时，面对谢苒的问题，顾昭没有隐瞒她。
他手中动作没有停，细柔专心的轻轻擦揉着她的长发。
“苒苒，这条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难走，危险重重。”
他的嗓音清润低沉，但更多的，是压制的沙哑以及无奈。
“哪怕是走到如今的地位，前方依旧有许多困难险阻。”
他已经自私的将她占为己有，将她牵扯进这些纷争中了。
他让她承受了本不属于她的危险。
顾昭的眉眼微敛，一抹低沉的气息围绕着他。
“我是自愿的。”
蓦地，谢苒那清丽细软的嗓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