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好像突然阴沉了下来，虽然还没有下雨，但那阴沉沉的乌云好像比刚才越发压得往下了些，眼看着再等下去这雨就要落下来了。
“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虽然明知道可能劝了也没什么用，但是季修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
这雨要是落了下来，怕是原本估计能到的路程都要耽搁上更多的时间，况且也不知这落了雨之后到底还好不好走。
秦苏还是没动。
季修思看着她笔直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话。
罢了，这一个人犯起倔的时候啊，不管别人怎么劝都是劝不动的。秦苏要等，就让她等着吧。
不过话说，这么一会儿功夫了，还是没有见到任何车的影子，按理说这个时间，应该早就已经到了一会儿了才对。不只是秦苏，就连季修思刚刚都连打了两通电话过去。
电话是通的，但就是一直没人接。
这眼瞅着乌云的黑幕就要压下来了，该不会，是真的出什么事情了吧？
呸呸呸，都这个节骨眼了，他这是在想什么呢？他一定是秦苏焦虑的情绪给影响了，一定是，只要不想下去就行了，别想了！
这边厢，季修思正在跟自己胡乱的思绪牵扯着，那边隔着两三百米，不远不近的距离，却陡然起了一阵骚乱。
的确是在郁习臣过来汇合的那一条路上，但却并不是过来的那个方向。
“出什么事了？你们都跑这么快是要去哪里？”
第一下季修思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一个穿过他们俩身边的工作人员时，却发现，被他拉住的那个人，除了最开始没反应过来吓了一跳之外，认出面前的人是他之后，却突然神色一变，抿住了唇。
若是她没有那么直接地表露出神色的转变，季修思可能还不会想那么多。但是，或许是眼前这位神色变化的实在太过明显，季修思反而多看了两眼，心里莫名涌上一阵不安的感觉。
他想再追问一句，那人却更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瞬间就窜了开去。
“那个，季医生你让一让，我们有很急的事。”几乎是话音刚落下，她就意识到自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顿时立马收住了嘴。
但很显然，已经迟了。
秦苏几乎是立刻就窜了起来，跑到她的面前，若不是还顾忌着礼貌，季修思只怕她恨不得上手就拽住人家的领子。
然而就算她什么都没有做，却很少有人在那样灼灼的目光下能长久地招架得住。
秦苏接连两句追问，还明显一副拦着她不让走的架势。知道自己一时说漏了嘴的姑娘吓坏了，最后竟是直接站在原地抿了抿嘴唇，一副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一边抽抽搭搭地哭，一边开口道：“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只是只是”
只是，大约五分钟之前，这里的医院接到了一通紧急电话，说他们有来支援的同行，在过来的路上，高速路段上出了车祸。让他们立即派出人员前去救助。
因为事出突然又紧急的缘故，他们这会儿也是刚接到的消息，正准备往电话里所说的路段赶过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
几乎是眼前的姑娘刚说完出事的路段，秦苏的心就迅速而又沉闷地重重坠了下去。几乎用不上去证实，她心中的念头很明确地告诉她，出事的一定是郁习臣。
恰好是这个时间，又那么恰好出现在那个地段，秦苏想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受控制地跑了起来。
越跑越快，耳边穿过的风也越来越急。秦苏恍惚间感觉脸颊划过一阵温热，又仿佛是某种错觉一般，但下意识地伸手，却只触摸到一片温热。
她是哭了吗？
好像，突然就很难过呢。
季修思反应过来想去阻拦的时候，秦苏却已经不知道跑出去多远了。
怎么还跟刚认识的时候一样，还是这么情绪化呢？季修思没忍住摇了摇头，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就追了出去。
虽然其实从在这边见到秦苏第一眼的时候他就在疑惑为什么祁靳没有跟她在一起，但现在的情形，郁习臣八九十是出了什么事。秦苏这个状态过去，若是再出什么事情，他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局外人似地看着。
修景也不会同意自己这样的。
思绪飘到季修景那儿的时候，季修思的脚步肉眼可见地顿了顿。很奇怪的，他下意识地反应居然是，季修景对他如何应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而不是其他任何的东西，任何的人。
也不知道，季修景那边怎么样了。
季修思想起，得知自己选修课要离开一段时间的时候，季修景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只问了一句，在他做手术之前，会赶回来吗？
原本是想说时间不一定赶得上的，但当时对上季修景那沉沉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咽了下去，季修思只记得自己点了头，重重地点了头。
这样的心软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从，季修景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口反驳那个女人对于自己歇斯底里的指责，还是在他说，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要他的心脏开始？
不对，眼下最重要的不应该是郁习臣那边究竟怎么样了，他在想什么有的没的。
深吸一口气，季修思终于暂时放下了发散的思绪，追着秦苏已经跑远的背影，企图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车祸现场去。
他没有听到谈话内容，但是方才秦苏拽着那个小姑娘一通问，他大概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好像是因为什么过去接人的车在半道突然刹车失灵，而当时的车速太快，司机师父一个没刹住，导致整辆车都侧翻了过去，郁习臣当时就被压在了车身下面，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虽然整体听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这好像就是一个车本身的问题造成的意外事故。但不知道为什么，秦苏在赶过去的一路上都觉得，这件事情发生的每一个细节，都在含糊中透着莫名的诡异。
因为从出发之前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在形势如此严峻的当下，所有的车辆在出发之前都是经过严格的检查了，因此别说是出问题了，就算是车油都是出发之前新加的。
所有的车在出发之前都是没有问题的，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就算是从中作梗，也只可能是在出发的一路上，也只可能是内部的人。
这是个不能引人深思的问题，一深思，就会让人头皮发麻，脊背生汗。
明明坐车的话只是几分钟的路程，但秦苏却觉得这一段路程前所未有地漫长。甚至如若不是半路追上来的季修思把她拉上了车，她甚至可能就会这么浑浑噩噩地一路走过去也说不定。
她不知道她自己为什么就慌成了这样，也许如果祁靳此刻在这里的话，她的状态会变得好一些。
可是祁靳现在距离她很远，坐在车里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祁靳打了一个电话。那会儿她的手已经抖地不成样子了，摸了半天还是摸了个空。
她混沌一片的大脑甚至都想不起来手机到底被她扔去哪里了。或许一开始根本就没有带出来。
“秦苏！秦苏！！”
从上了车开始就不放心一直坐在她身边的季修思连续喊了好几声，秦苏才终于反应过来，但望过来的目光里依旧有驱不散的迷茫。
秦苏这副模样看得季修思心头一疼，想说点什么，但此时说什么都好像显得苍白无力。
所以季修思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将秦苏整个人都往自己这一边揽得更紧了些，以防她一个失神再栽倒下去什么的。
郁教授的伤重情况到底如何现在还是个未知数呢，这边的人可万万不能再出事了。
而此时，另一边的车祸现场。
认出漏出来的那一片衣角，确定那一片衣角是属于谁的时候，祁靳和终于反应过来，脸上的震惊还未完全消退的顾骁然对视了一眼。
然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跨出脚步冲着车祸现场的中心地段跑了过去。
即使此时的现场就不下二十人的高速巡特警的队伍在这里维持着秩序，但，特警临时搭建的阻拦物以及特警们自己的身躯可以构成一道拦阻的墙壁，但是现场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喧闹。
即使这是在告诉路段，路况暂时堵住了，但是身在自家不管是什么车里的人都是不能下车来看热闹的，这里毕竟不比普通的路段。
然而，规定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就算人呆在车里不能下来，但这并不能阻止人们从内心深处喜欢看热闹的心。所以，即使这些暂时被堵住的人暂时不能动，那么，好像也只剩下原地看热闹这一件事情可以做了。
祁靳几个大跨步走过好几个阻隔带的时候，顾骁然跟在他身后，同时感受到好几道的目光，唰唰唰地，像是探照灯一样纷纷射向他和祁靳这边。
顾骁然缩了缩脖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往祁靳的地方靠了靠，祁靳却对这些目光浑然未觉一般，脚下的步子都没有慢上一分。
“干什么！”
一直在关注着这边动向的巡特警很快注意到了祁顾两人的动静，刚要出声，却又戛然而止。
祁靳从口袋里拿出出发时放在身上的工作证，往几人的视线里一送，大跨步往前走的同时像是变戏法一样地拿出了白大褂，手套等等，一边往事故中心的地方走去。
“患者心率九十六十，车门玻璃的长锁片贯穿了胸腔的位置。体表有出血，体内脏器出血不明。”
周遭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祁靳已经上前，径直对着车身下郁习臣的位置半跪了下来。车门玻璃已经碎了，视线下移，祁靳发现碎玻璃中很大的一块都卡在了郁习臣正胸口的位置。
玻璃边缘的出血量看着并不大，但是这个位置。伸出手触碰的时候，祁靳已经极力克制了触碰的力道，但是出血量还是一瞬间就变大了，祁靳的手顿住，眉心皱起，暂时避开了那个位置。
再看郁习臣的脸色，祁靳拨了拨他的脸皮，眼球向上外翻，意识不清。
另一边的顾骁然正在和几个人高马大的巡特警商量着，一起把压着郁习臣不动的车给整个抬起来。
然而接下来，在整辆车都被抬起来的瞬间，即使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祁靳和顾骁然，在看清楚眼前的画面的时候，两人却是双双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眼前的场景，那是单单一个血腥都不足以形容。
也不知那车身压倒的力道和角度是如何卡地这么死死的，方才祁靳看到的，被碎玻璃卡住的位置只是胸口，但其实，此时郁习臣整个胸口往下下半身的位置，竟是全部浸在了血水里。
真的是血水，伤口处血肉外翻，碰一下，就会有一大股的鲜血涌出来。
天际的云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祁靳抬头的一瞬间，一道闪电亮起的光照得他一张冷然的面孔亮得发白。
“车玻璃的碎屑已经卡在了胸腔，下肢多处骨折，肢体呈90度弯曲，肋骨，断了四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