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桩旧案，梁珞生至今回想起来，还会感觉心脏闷闷的。
当年，他还是个实习生，跟着前辈办理董平的案子，那是起很简单的故意伤人案，却因为受害者的施压，使案件朝着难以控制的方向走。
梁珞生为之反抗过，不仅没有效果，还受了处分。
再后来，他被队里外派学习，等回来时，董平已经不见了踪影，据狱警说，是因为突然疾病导致的急性肾衰竭，不治而亡。
梁珞生也不是没有怀疑过。
但就医记录骗不了人，他无法仅仅凭着直觉，去质疑共患难的同事。
直到......
多年后，在抓捕董鄂的现场，那个本应离去的亡魂，摇身一变，成了唯一的证人。
在彻查董鄂的案子时，他交代了当年的真相，母亲是如何将小儿子顶替长子，而他又是如何从最初的愧疚，变的心安理得。
人性的善恶，在董家的母子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回局里，明天还有的忙。”梁珞生说着，驱车离开医院。
医院对面是很长一排商铺，这里每天都围满了人，多是患者家属，有的脸上表情死气沉沉，有的则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众生百态。
一位穿着黑色短袖的男人，从兜里掏出现金，放在摊位上，“老板，钱给你放这里了。”说着，提着一袋橙子转身朝医院走去。
他要去的是加护病房。
但因为李汉青是在逃犯，那里专门有人守着。
“轰隆——”
天空中乌云翻滚，电闪雷鸣，看起来暴雨将至。
每个路过的人都行色冲冲。
唯一这个男人走得不紧不慢，路过护士站时，他还从网兜里掏出两个橙子，分给门口的保安，蹲在花丛边笑着你跟人家聊天。
“大叔，在医院工作怎么样？”
“清闲。”保安剥开橙子，咬了一口，“这橙子真甜。”
男人笑了笑，又往桌上放了几个，“买多了，你不嫌弃就好。”
“吃的东西有谁会嫌弃？”保安笑眯眯得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他在医院待了二十年，最厉害的当属这双眼睛，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
便问，“你看着眼生，是自己来瞧病，还是家里人？”
“是我媳妇。”男人擦擦嘴，脸上带着幸福的笑，“给我添了个千金。”
“哎呦......”
保安拍着大腿感叹，“女儿好，爸爸的小棉袄。”
正说着，豆大般的雨滴就砸了下来。
“进来避会吧。”保安热心的召唤。
“不了，我是过来拿药的，下次聊。”男人说着快跑几步，拐进了旁边的护士站。
他将手里的病历卡递给护士。
“11床，两瓶葡萄糖，开好了。”护士将药包递给男人，“早上查房的时候，您太太还说，今天老公会过来，孕妈产后会激素失调，有空多陪陪她。”
“好的。”
男人多看了护士两眼，“谢谢。”
他临走到大厅门口时，听到身后有人喊，“先生，稍等——”
“......”
男人眼角略微抽搐，眼神阴沉沉的，手下意识紧握着药包，转身，看着面前的人，口吻生硬，“什么事？”
“外面下雨了，我看你没有带伞。”
护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男人晦暗的脸色，只是笑着将伞柄挂在他的胳膊上，就转身跑了。
久久的。
男人才迈开步子走了。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他在经过一个垃圾桶时，掀开盖子，将药包扔了进去，而后，从住院部后面穿过，再从侧门出来。
接着，进了旁边的网咖，连着包了八个小时，倒头就睡。
护士站——
正是每天的交班时间。
“杰杰，这是今晚住院部的用药剂量。”
“好。”
“加护病房的李先生，院长交代过了，要时刻注意，你得盯紧了。”
“我知道，你赶紧走吧，再晚音乐会都要结束了。”护士赶着同事往出走，然后回来坐到桌前，开始准备每个病房的药剂。
晚上10点半，她推着车子，乘坐电梯前往住院部。
加护病房在六楼，是顶层，她是把所有药剂派发完后，最后上去的。
“叮咚——”
电梯到了。
她推着车子往出走，低头摆弄药瓶时，一只手悄悄从背后伸了过来，紧紧捂住她的嘴巴，一股淡淡的药香在鼻腔蔓延开来。
好困啊。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慢慢合上。
男人快速将车子里的药瓶调换，然后，在护士脖颈后方的穴位处轻轻一按，将她放下靠着墙壁，接着，从安全通道离开了。
走出住院部，他摘掉手套，随手丢进花丛里，从医院出来，进了附近的巷子，那里停着辆车，等候已久。
“这么快？”
驾驶座上的胖子揉着眼睛，“我以为你要搞到后半夜。”
“.......”男人沉默得坐在后排。
胖子吸着鼻子，在车厢里到处嗅。
“干什么？”
“你没有杀她。”
胖子语气笃定，望着男人的手，“你身上没有血腥味。”
“嗯。”
“你疯了？”
胖子急了，倾身扯着男人的衣服，低吼，“你他妈想死不要连累我，上面说得清清楚楚，见过你面的，必须得死。”
“没必要。”
“为什么？”
胖子讥讽，“你总不至于这会良心发现了吧？慕容，想想你是因为什么入这一行的，咱们这样的人，最不能动的就是恻隐之心。”
“......”
男人的眼睛在夜色里，更沉了，哑声道，“你说得我没有忘。”
“那你现在就先去，把她解决了，以绝后患。”胖子松开他的衣领。
“她才18岁。”
男人抬起眼睛，看着胖子，“医科大学的学生，趁着假期来实践的，18岁啊......小小走的时候，就是这个年纪。”
胖子哑然。
神情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小是男人的妹妹。
当年，慕容家因为门派之争，遭受灭顶之灾，只有一人侥幸活了下来，后成了名职业杀手，他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普通的男人。
样貌平凡。
扔在人堆里可能都不会去看一样。
但多年习武的原因，又使他保持着站如松的精神气，都不用收敛戾气，就会让人感到亲切，也许，这也是大众脸的另一个优势。
“算了，反正有什么后果你背着。”
胖子也不再劝说，打着方向盘，驱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