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成旁人,这个时候都是要避嫌的。
萧伯庸偏偏往上凑,非要上演一副睦邻友好的景象。
未尝不是一种挑衅!
蓝桥易自小是老爷子带大的,将礼仪仁德学了个通透,为人低调,行事谦和,是断然不会在这种场合让萧伯庸下不来台。
但是楚烟就不一样了。
她左右不过一个娱乐公司的经纪人,简直可以说是毫无顾忌,怼完人之后,觉得通体舒畅,看着萧伯庸远去的背影。
冷哼,低声道,“就这水平还当部长?”
噗哧。
旁边的男人笑出声。
他朝着楚烟伸出手,“你好啊,女中豪杰。”
“梁叔,别逗她了。”蓝桥易唇边噙着一抹笑,虽然很淡,但能看出,和面对萧伯庸时全然不同,此时的他更为自在。
眼前这男人楚烟在电视上见过。
是北方军务部的部长——梁燕山,也是梁珞生的父亲。
楚烟伸手与他相握,笑得乖巧,“梁叔叔好。”
梁燕山满意得点点头,看向蓝桥易,压低声音,“余磊在里面。”
“知道了。”
蓝桥易说着推开门。
基地的病房很大,外面是会客厅,摆放着两张真皮沙发,茶几上是搪瓷杯,风格庄严肃穆,往里走,才是休息室。
余磊正端着一盆水从里面出来。
看到他们,他咧着嘴笑了,露出整齐的白眼,人畜无害的模样,“桥易,首长醒了,你快进去看看。”
蓝桥易略微颔首。
从他身边经过时,眼神都没往他身上落。
余磊笑容微滞,朝楚烟点点头,步履不停,直奔洗手间,门一关,他将脏水倒进水池,双手撑着池子微微喘气。
抬头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眼底一片茫然。
他在做什么?
他还有命将父亲送出国吗?
外面——
老爷子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到底是年龄大了,岁数在那放着,稍微身体抱恙,恢复起来就十分缓慢。
“苦瓜?”
蓝桥易面容冷峻,听着护士在边上说完病因后,拧着眉,“爷爷,你之前从来不吃这玩意,怎么一把岁数了想挑战啊?”
“......”
老爷子没好气地瞪着他,“我就尝尝怎么了?谁晓得肠胃闹脾气了。”
得。
说不得。
这时,洗手间的门开了,余磊手里摊着条洁白的热毛巾,他走到床边,在老爷子额头擦拭着,动作仔细,就像在做一场科研。
无比认真。
“温度怎么样?”余磊轻声问。
“挺好。”老爷子闭着眼,由他擦拭着自己脸上的薄汗,“你跟着前后跑了一晚上都没合眼,桥易他们来了,你回去休息吧。”
“首长,我不累。”
“去吧,你这些日子也受累,人都瘦了一圈。”老爷子睁开眼看着他,眼神温和。
余磊抿着唇,紧紧捏着毛巾,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那您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不跑远,就在基地的宿舍里休息。”
“好。”
余磊离开了。
老爷子转而望向蓝桥易,笑呵呵问,“想什么,脸色这么差?”
蓝桥易朝后靠着椅子,长腿交叠,不疾不徐道,“你倒是一直想给他机会,只可惜,他不知道把握。”
“哎......”
老爷子长叹,“这次的事与他无关,厨房里有个炊事班的兵,是萧家那边的人,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们敢把心思动在这上头。”
“人呢?”蓝桥易问。
“昨天后半夜没的。”梁燕山沉着脸道,“在基地南边的墙根发现的,身上中了四个枪窟窿,他刚来不到一个月,脸生,防守的人不认识他。”
基地是京州城的军事管控区,四周专门有哨兵严防死守。
外人不得进入。
到了晚上,但凡介入这片区域的,若是不能出示相关证明,便逃不过墙头上的子弹,这是基地的铁律,没人敢违抗。
用这种方式送命,还真是可以死无对证。
楚烟听得心惊。
她知道两派之争已经正式拉开帷幕,却不知已经斗到了这份上,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了,甚至死得时候都没有姓名。
他的家人也许还在等他探亲回家。
楚烟心情复杂。
政治向来是肮脏的,她明白不能以好坏来定义,无论是蓝家,还是萧家,都是各为其主罢了,只是再这场战役中,立场不同。
她不想评判什么。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她害怕蓝桥易卷入这个漩涡里,无法脱身。
“楚楚?”
楚烟听到有人轻声唤她,回过神来,老爷子正关切得望着她,“吓着了吧?爷爷没事,既然你们过来了,就在公馆住两晚。”
“好。”
下午,梁燕山和蓝桥易有要事谈,一直在书房里没下来。
楚烟将溪溪哄睡后,出了门,来到后院的湖边,坐在树荫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回想起以前。
她第一次和父亲来这里时,还是懵懂的年纪,因为无趣,她在那个午后,跟着老爷子到湖边钓鱼,那时的她不会想到。
身边坐着的,是京州赫赫有名的军事家。
如今再忆,不禁感叹缘分的奇妙。
老爷子曾说她的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京州水这么深,他有身居要职,会不会真的知道当年的内情?
楚烟心脏快速跳动着。
她觉得自己魔怔了。
明明在一开始,她只是因为认出了蓝桥易是当年的小男孩而欣喜,后来,是想着和他好好谈一场恋爱,从什么时候起,这种心思变了?
她希望借助蓝氏的力量,让自己更快的接近真相。
这让楚烟非常矛盾。
她既想蓝桥易远离这场政治漩涡,同时,又想他在这场战役中获胜,仿佛这样,那些被掩埋的真相,就会随着某方的落败,而显露出来。
楚烟叹气,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难怪赤练当初会说,让她拿到想要的东西后,速战速决。
她深知自己陷进去了。
“嗨,小丫头?”岸上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楚烟抬眸望去,是陆风,他手里提着鸟笼子,笑呵呵站在那里,“看你半天了,坐在那儿发什么呆呢?桥易没陪你过来?”
“陆爷爷。”
楚烟起身打招呼,“他有事,我自己出来转转。”
“哦。”陆风闲庭阔步,走过来,盯着她看了几秒,“愁眉苦脸的,和上回见你时,差的远了,是有什么心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