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吧。”
她也跟着去了。
方父现在没有钱，去医院没人收，方禾把这钱垫上。
上药的过程中，方父被疼醒了。
他看见是方禾，眼皮耷拉了下来，“你还管我死活啊。”
方禾没有做声，快速上药，缠上绷带。
上完了药，方禾起身就走。
方父忍着痛，一把抓住她的手，“方禾，我什么都做了，你到底怎么样才肯给我钱？”
方禾抬起眼皮，问道，“你做的这些，你考虑过后果吗？”
“什么后果？”
方禾冷笑。
是啊，他不知道什么后果。
他不知道，今天这一闹，她跟唐怡君结仇，她以后的日子更加水深火热。
就跟六年前一样，她把门一关，根本不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活下去。
他又没有心。
方禾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方父怕了，很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威胁道，“方禾，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去告你，我是你爸爸，你给我钱是天经地义！”
方禾用力隐忍着，“我们早就断绝关系了，你忘了？”、
“那只是我一时冲动，又没有法律效应！我养你这么大，花费了那么大的金钱和精力，你现在发达富贵了，你想抛弃我，你想都不要想！”
方父怒红了眼，面目狰狞了起来。
方禾胸口起伏着，回头质问，“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来，你到底是怎么对我的？你说你花了时间和精力，你花到哪里了？我从小到大背负着私生女的骂名，被别人欺凌，我大学时期一天打五份工养活自己，我被校园暴力，被人抢钱，被人占便宜，被人陷害入狱，你那时候在哪里？你在跟李婉快活！你在享受你方老板的荣华富贵！”
回忆涌上来，方禾控制不住自己，“我大三那年李婉养了一条狗，我回去问你借钱考研，你怎么回复我的？你给那条狗买几千块一件的衣服，你给我买过吗？你可怜过我，施舍过我吗？”
方禾吼到最后几句话的时候，嗓音疼得快要没了声音。
她用力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下来。
她不想在这个无情的男人面前软弱。
方父没有否认这些，但他依旧理直气壮，“每个人带孩子的方式都不一样，我这是为了历练你！不然你能有今天的出息吗？”
方禾怒极反笑。
她真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管他死活，就该把他放在穆家，任由他自生自灭！
方禾拉开门往外走。
方父大喊，从床上跳下来追，他一身的伤，硬是跟着方禾跑到了医院门口。
门口人来人往。
方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他爬不起来了，就趴在地上喊，“你是我女儿，你凭什么不管我，你凭什么！”
“你敢往前走一步试试，你要是走了我就死给你看！”
“死了我也不会放过你！”
方禾没有回头。
耳边的声音指指点点，都在指责她为什么要抛弃一个年迈的父亲。
他们站在道德最高点，活剥方禾的皮。
方禾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疯狂地想逃离这个地方。
直到，她突然撞进一个坚硬的怀抱。
在躁动的情绪，嘈杂的咒骂声里，方禾的所有感官，在这个怀抱里得到了救赎。
是穆九霄。
穆九霄的手臂紧紧裹着她，捂着她的耳朵和眼睛，抱着她上了车。
车内安静了下来。
像个保护罩，将方禾包裹着。
方禾抓着他的衣服，膨胀的情绪像是破了一个口子，一泻千里。
她先是抽噎，眼前一点点地模糊起来，滚烫的泪水从眼睫里掉落。
而后，她再也收不住，趴在穆九霄的怀里嚎啕大哭了起来。
穆九霄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的哭泣居然可以揪紧他的心。
他快要忘记上一次如此心疼是什么时候了，陌生得像是从未发生过。
以至于，现在让穆九霄有点无从下手。
他只能顺从自己的本能，轻轻抚着她的背脊，像安慰流浪的小猫小狗，一点点顺平她的毛发。
方禾哭个没完没了，无赖和童真，在眼泪下全都暴露了出来。
车子到了别墅，她依旧在哭，只是没有力气了，她趴在穆九霄的手臂上，抽抽噎噎地掉眼泪。
穆九霄半边衣服都湿了。
“水可真多。”他冷声揶揄。
方禾扭过头来，看向穆九霄。
眼前有些发黑，她看不清穆九霄的样子，只有个模糊的轮廓，穆九霄的吻落下来时，她下意识张了嘴，乖巧地服从他。
方禾的情绪总算被安抚。
穆九霄抱着她下车，方禾挂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白色的裙摆被风吹起，正好贴合穆九霄的衬衫衣角，一黑一白，缠绵悱恻。
两人上楼洗了个澡。
热水浸泡过的身体，软乎乎得像脱了水。
她拨弄着浴缸里的泡沫，问，“我今天在宴会上做的那些，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穆九霄抱着她，心猿意马，“我的看法对你来说重要么？”
方禾失笑，“也是。”
心始终空落落的，找不到归宿，方禾又问，“你这么孝顺，那你觉得我对我父亲的这些举动，你什么看法？”
穆九霄看着她。
他回想起，今天在医院等她的时候，手下给他的资料。
资料上有一条他印象深刻，方禾在出狱后，带着弟弟去打工，很多地方都没人要。
她没钱，但是怕弟弟饿死，就在餐馆的门口等，等到晚上他们收拾客人留下的剩饭，她全要来了，先给弟弟吃。
弟弟吃饱，她再自己吃。
饿太久了，她一直吃一直吃，吃得肚子涨成了一个球。
她抱着肚子，抱着弟弟蜷缩在地板上，疼得彻夜难眠。
这个视频被监控拍下来，有心人拿去卖给媒体，那段时间，在网上盛传了很久。
网友的评论，无一不是幸灾乐祸。
穆九霄伸出手，摩擦着方禾巴掌大的脸颊，细腻的肌肤在他掌心里裹着，像是蚂蚁在他心口上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