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桥山处理完手头的琐碎事情,趁着午休的时间,出了天津站,来到了附近的来福安旅馆,准备通知陆玉喜跟自己见个面。天津站到底是情报机构,作为一名军统特务,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有没有受到监听,毕竟军统调查自己人已经是惯例了,出于安全的考虑,一些私密的事情,还是在外面打电话方便。
然而陆桥山万万没想到,来福安旅馆对面的二层阁楼上,李涯正透过百叶窗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陆桥山是资深的军统特务,李涯担心确认陆桥山身份的特务长时间在那里停留,会引起陆桥山的警觉,于是对着手下吩咐道: “你下去把他换回来。”正如李涯所料想的那样,陆桥山表现的非常警觉,打完电话从旅馆出来后,在门口驻足了片刻,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这才动身离开。 然而陆桥山没想到的是,李涯早就让行动队的人,在来福安旅馆布置了监听措施,旅馆老板是生意人,自然是不敢得罪这群横的跟秃尾巴狗似的统字辈,乖乖的选择了配合。 目送陆桥山离开后,李涯这才推开了隔壁一间屋子的门,一个在里屋负责监听的特务,从里面走了出来,李涯开口问道: “怎么样?听到了吗?”
“听到了,明天午后,福运茶楼见面!”
眼瞅着鱼儿已经吞下了自己下的饵,李涯将手下的特务安排了下去,对福运茶楼上了各种设备,自己则施施然的回到了天津站,他等着陆桥山来找自己呢,他要是不来找自己,这出戏岂不是唱不下去了? 陆桥山也没让李涯失望,李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喝杯茶的工夫,陆桥山就拿着破译好的电文找上了门,一进屋就满脸笑容的对着李涯问候道: “李队长,忙吗?”
李涯连忙起身,将陆桥山给让到了会客的沙发上,然后问道: “陆处长,您这是有什么吩咐啊?”
李涯刻意表现出一副落魄的模样,天津站的人都知道,行动队的李队长,最近的日子不大好过,接连两次的行动失败,让李涯再没了刚来到天津站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低调了不少。 看到李涯一副倒霉催的模样,陆桥山心里自然是非常舒坦的,不过表面上他还是非常谦恭的说道: “不敢不敢,是这样,我手下的人刚刚截获了一份红党的密电。”
“哦?”
李涯露出了询问的表情。
陆桥山也没再继续卖关子,对着李涯说道: “你知道是谁发的吗?就是把你从延安换过来的秋掌柜。”李涯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沉默了片刻,对着陆桥山问道: “他现在在哪儿?知道具体的位置吗” 陆桥山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轻声说道: “他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他现在是一个发号施令的角色了。电文里说,深海跟北方一号要见面,地点在龙华酒店的酒廊,时间是晚上八点半。”
李涯接过了陆桥山递过来的电文,他在心中暗叹,还好狗改不了吃屎,这个王八蛋到了现在还想着跟自己玩儿阴的。自己让汤四毛将时间定在了晚上八点,结果这家伙将见面时间篡改成了晚上八点半。 陆桥山这么做显然是为了给稽查队的那群混蛋截胡,留下充裕的时间。一切都在李涯的设计之内,陆桥山,不就是玩儿阴的吗?那咱们就过过招吧! 李涯故意做出一副兴奋的样子,对陆桥山表示了感谢,然后说道: “陆处长请您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再也不能辜负陆处长的情报了!”
陆桥山轻笑了一声,然后对李涯说道: “站长明天正好从南京回来,抓住深海跟北方一号,全站为你庆功!”
“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不辱使命!”
李涯感激涕零的回道。
…………………………………… 叶晨的专机上午十点降落在了塘沽机场,他下飞机的时候,余则成早就背好了车等在了机场的候机坪,恭恭敬敬的把叶晨给接上了车。 上了车之后,余则成将目光看向了叶晨,然后对着叶晨问道: “站长,这一路上都还顺利吧?”余则成看似在询问叶晨是否旅途平安,实际上他最关心的,就是自己晋升中校的事情有没有落实。他的这些小心思自然是被叶晨洞察,只见叶晨笑着说道: “一切顺利,我把季伟民押解到南京,毛局长还特意问道,抓捕季伟民的是谁?我说是你。”
“那毛局长怎么说?”
余则成无疑是一个优秀的捧哏儿,他总会在合适的时机,递上合适的话语,不让自己显得那么猴急,又恰如其分的表达了自己的渴望。
叶晨淡然笑了笑,然后和风细雨的说道: “哦,原来就是刺杀李海丰的壮士啊!然后对参加会议的人说,保密局需要一百个余则成,就这样,你这少校就成了中校了!”听到自己的中校军衔落了听,余则成心里松了口气,一脸惊喜的说道: “解决了?!谢谢站长!”
叶晨沉吟了片刻,然后对着余则成继续说道: “不过,上面对于副站长的人选,还是倾向于陆桥山。郑耀全提议了,毛局长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叶晨适当的对余则成泼了盆冷水,让他瞬间清醒,自己虽然是再立新功,升到了中校,可是相比陆桥山这种老资历,背景深厚之辈,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 虽然李涯表示了会给陆桥山使绊子,让他当不上这个副站长,然而这里面不确定的因素太多,有些话听听就好,当不得真。余则成有些尴尬的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 “哦,是这样啊。也应该是陆处长,毕竟我的资历还浅。”
叶晨回到天津站后,陆桥山在跟叶晨交接完工作后,第一时间将截获红党电文,深海要跟北方一号在龙华酒店见面的消息,告知了叶晨,他要给李涯扬把沙子。 无论是深海,还是北方一号,在保密局的通缉名单上都是序列在前面的大人物,是总部一直想要除之而后快的,陆桥山已经把情报提供给了李涯,如果这次再被人截胡,李涯可就真要倒大霉了。 先是商圈会馆行动队枪击事件,被媒体炒的沸沸扬扬;紧接着又是袁佩林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暗杀,风浪刚平息下来;再来上一次抓捕失利,我看你这个站长,还怎么去保住李涯?! 陆桥山心里的小九九,叶晨自然是心知肚明,他把天津站的诸位大员,召至了会议室,然后说道: “这个深海是长期活跃下咱们天津的老对手了,北方一号倒是没出现过,应该是深海的上级,这次行动务必成功!”
余则成的心里巨震,这封电报究竟是谁发的?自己这边为什么没有接到老罗的通知啊?再者说了,怎么会直接出现呼叫自己的电报呢?难道罗安屏的联络站出事了?不应该啊,自己早上出门的时候,路过同元书店还特意打量了一眼,没什么异常啊? 自己这边没有电台,组织上是不可能直接给自己发报的,只能是通过无线电暗码给自己下达命令,或是通过联络站来给自己传递消息,这里面恐怕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啊! 秉持着这种时候说多错多的原则,余则成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而是在一旁安静的观察着局势。只见这时候李涯开口说道: “下面的人我还没有通知,我想集合前再通知所有的人,这样可以控制消息。”
上次抓捕九十四军后勤的人,消息泄露,陆桥山把责任推到了行动队这边,同样的错误李涯自然是不会再犯上第二次,他这次要关门打狗…… 天津站这边开会的时候,李涯已经让手下行动队的人,来到了福运茶楼开始布置一切了,他们先是在一间包间内安装上了窃听器,然后将一男一女安排在了隔壁的房间,最后让行动队的伙计,换上了老板的衣服,至于福运茶楼的老板,被他们第一时间控制了起来。 开完会后,李涯开车拉上了汤四毛,来到了郊外,李涯指着远处对着汤四毛说道: “汤四毛,你待会儿从这儿下去,那里有一个关帝庙,有人在那里等你,他会把钱和车票都给你。”
即将逃出生天,汤四毛的内心无疑是喜悦的,他对着李涯问道: “李队长是去汉口的票吗?”
李涯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汤四毛叮嘱道: “对,不过你记住,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说。”
“知道了李队长!”
说完汤四毛从车上拎着自己的破皮箱就下了车,朝着李涯指的方向走去。走了没一会儿,就听到李涯在身后喊他的名字,汤四毛一回头,发现李涯已经用枪指着自己,还没等汤四毛开口说话,李涯已经扣动了扳机,几枪过后,汤四毛倒地身亡。 叛徒的话是最不可信的,因为出卖别人,对于他们而言,有第一次就有无数次,他们的骨头已经软了。李涯必须把这个闭环给封上,他不可能给陆桥山翻盘的机会…… 陆桥山利用中午午休的时间,出了天津站。他没有选择开车,而是叫了一辆人力车,赶往福运茶楼,距离福运茶楼还有几百米的距离时,陆桥山叫住了人力车夫,从兜里掏出了一小沓法币,递了过去。 将车夫打发走后,陆桥山绕着福运茶楼转悠了好几圈儿,确认没人跟踪,这才进了茶楼。进了茶楼后,陆桥山没在楼下的大厅停留,径直上了二楼。当初马奎的前车之鉴,让陆桥山记忆犹新,他自然是不可能把自己暴露在大众的视野里,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来到二楼后,陆桥山叫住了茶楼的装柜的,笑着问道: “楼上还有空房间吗?”
“对不起啊老板,都客满了。”
陆桥山好像是一只变色龙一样,瞬间收起了笑脸,露出了一脸凶相。军统的特务,或多或少的都挂着相车船店脚牙,也许干别的不行,但是他们识人绝对是有一套。 此时的陆桥山,甚至没有去摸自己里怀的证件,因为他很清楚,身为一个茶楼的掌柜的,如果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那个这个茶楼必然会有蹊跷,接下来绝不适合会面,他会直接选择离开。 带着瓜皮帽的掌柜的,立马就改了口,对着陆桥山说道: “有,有,里边儿还有一间空房间,就一间了!”
陆桥山在掌柜的引领下,来到了那间空房间,掌柜的介绍道: “这是茶楼最好的房间了,平日里不对外接待。”
陆桥山进到屋里,上下的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对着老板吩咐道: “好,一会儿我的一个朋友来找我。姓陆,你直接把他带进来。”
掌柜的点头哈腰答应了下来,然后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陆桥山在掌柜的走后,再一次的打量着房间,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有了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对于特工来说,是大忌,因为这代表着有危险即将发生。 陆桥山警觉的拉开了房门,走出了房间,再一次的四处打量着周遭的环境,然而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陆桥山的房间靠近窗口的位置,他的房间旁边,只有一间房间,陆桥山缓缓的踱步到了房间门口,出其不意的推开了房门。结果发现一对青年男女正在那里卿卿我我,房门突然被推开后,他们疑惑的看向了陆桥山。 “对不起啊,走错了,对不起!”
陆桥山长吁了一口气,从外面把房门重新拉上。
然而陆桥山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是李涯刻意为之的,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低估自己的这位师兄的警觉性,这对暧昧的青年男女,实际上都是行动队私下里发展的特务,他们的任务也很简单,就是在陆桥山的隔壁房间,利用监听设备,监听陆桥山房间的一举一动。 陆桥山喝了两盏茶的工夫,房间门被推开,稽查队的陆玉喜在掌柜的引领下,进到了屋内。关好了房门后,陆玉喜对着陆桥山赔笑着说道: “山哥,不好意思,学生罢课游行,我这是绕道来的,让您久等了。”“没关系,没关系。”
陆桥山一边说着话,一边靠近门口,发现没人靠近房间,这才回到了屋内。
“晚上有天大的事情都要放下,别耽误了重要的事情。”“什么事啊?”
“晚八点,龙华大酒店一层酒廊,你的行动要快。李涯得到的情报是八点半,等他赶到了,我希望你们都结束了!”
“我说山哥啊,这情报都是您得到的,您去执行多好啊,这也是一个立功受奖的机会啊!”
“这种机会我就不需要了吧,呵呵,我就是看不惯李涯那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姿态,不把他扳倒了,我在这儿真是白混了!如果保密局要追问情报来源,你就说是保密局行动队的线人电话提供的,不认识,懂吗?一定要说是行动队的人!”
李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着陆桥山和陆玉喜的谈话,有些得意的笑了,现在鱼已经咬死钩了,可以收杆了,陆桥山你个王八蛋,这回你死定了!李涯对着行动队的小队长吩咐道: “晚上的行动照常进行,只不过时间要提前到八点!”
行动在即,为了行动的保密性,保密局天津站成了许进不许出的地方,各位大员都被告知,九点以后才可以离开。 余则成被叶晨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闲聊喝咖啡,叶晨笑着对余则成说道: “今晚的行动一旦成功,咱们天津站可就要露大脸了。”
其实叶晨的话是一语双关,从陆桥山给他报备截获红党电文的那一刻,叶晨就知道陆桥山要倒大霉了,因为权欲熏心的他,已经掉进了李涯为他编织的网里。 这次行动肯定是要失败的,因为这根本就是李涯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只不过无论成功或者是失败,天津站都要露大脸了,甚至远在南京的郑耀全都压不住这件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这根翅膀,被李涯给掰折。 陆桥山倒下了,余则成上位副站长,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毕竟天津站里论职阶,只有他和李涯符合条件。而余则成和李涯不同的是,他最近刚刚立了大功,而李涯则是倒霉的破事儿一件接着一件,所以余则成上位路上的阻碍,已经被一个个拔除干净了。 余则成此时眉毛轻皱,靠近到叶晨身边,小声说道: “老师啊,我查过以往的电文分析,没有直接呼叫“深海”的记录啊。”
叶晨故作严肃的看了眼余则成,然后问道: “哦?是吗?”
余则成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对叶晨说道: “是,“深海”这个代号只是在无线电呼叫里出现过几次,这次突然直接向他发报,很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