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天牢内一片寂静,间或有囚犯的响动,大多是被刑具折磨得痛苦不堪,正在苦苦呻吟。
四皇子趴在肮脏的床榻上,草席刺着脸面,又痒又疼,可他不敢翻身,也不能轻易挪动。
股上才皮开肉绽,贸然动一动,只会更加痛苦。
冷风不断从墙壁缝隙渗进来,还带着一股浓郁的酸潮气,又冷又磨人。
狱卒并未因风景麟是四皇子而给出任何一点特殊待遇,他的牢室狭窄逼仄,全都是潮湿的阴臭味。
在万籁俱寂之时,还能听到老鼠和虫子的动静,加剧了心理上的折磨。
四皇子一刻都不想呆在这里,再多待一天,他都觉得自己要发疯。
天牢深处忽然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道脚步声,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中。
这道脚步声出现得十分突兀,等四皇子听到,已经距离他不远。
他以为是属下办事效率,二皇子或者四皇子的人前来探望他了,于是仰起头,带着一点希冀看过去。
入目是一袭妖媚的红,即便是在暗色中,那抹红也十分鲜亮,透着一股诡异的熟悉。
“你是……谁?”
四皇子努力睁了一下眼,目光一点点上移,落在了他那张银色的面具上。
那上面的纹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属于血羽楼的图腾。
他轻轻吸进去一口气,终于想起来这抹艳红终于熟悉在哪里。
“你……你是寒宵?!”
四皇子忍不住惊叫起来,顾不上疼痛疯狂后退,紧紧贴着墙壁:“你要干什么?我和你们血羽楼可是有交易的,你不能杀我!”
“狱卒!有没有狱卒!快来人!”
周围牢室内隐隐有动静,似乎是听到这边的响动,想来看看情况的。
远处,纷沓脚步声响起,银面男子利落地用短匕斩断牢门锁,步入狱中,用暗哑的声音道:“不要怪我,四皇子,你已经没有可用的价值了。”
话音落下,银光闪过,墙壁上溅出了一串血痕。
四皇子目光中定格着惊愕的神色。
因为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他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他是……夜烬。
是风千璃想要杀他。
可他已经再也没办法说出这句话了,而他刚才喊出的寒宵,也已经成功为风千璃做了证。
……没想到一直到最后,他没有赢过风千璃。
四皇子含恨而尽,目光圆瞪,里面满是不甘心和恨意。
狱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夜烬甩一下匕首上的血迹,在指尖一璇插入腰间鞘中,而后悄然消失在了狱中。
赶来的狱卒只来得及看到四皇子的尸首。
-
风千璃从马车上踱下来,在来喜亲迎下走入书房之中。
分坐在两侧的大臣立即起身行礼:“公主万安。”
风帝撑着额头坐在上首,气氛阴沉低迷,没有开口说话。
风千璃自顾地在空出来的首位上坐下来:“父皇可是有心事?”
“你还未听到消息吗?”风帝面色复杂地抬起头,“麟儿在狱中殁了。”
风千璃微微一愣,眼眸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出什么事了?”
风帝捂着额头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很差劲。
坐在右首的薛老代为回答:“被血羽楼的寒宵杀了,公主,此人不是被您领回去了吗?”
风千璃抬眸看向对面另一位老者:“本宫应当上报过大理寺,此人已经逃脱吧?”
大理寺卿咳了一声,出声道:“是,当日夜晚,公主府便来人通报,此事臣也上报了皇上。”
“既然如此,薛阁老为何要问本宫?”风千璃嗓音冷下来,“你是怀疑本宫故意放走了人,或者……你是怀疑本宫穿通了寒宵?”
薛老平静道:“老夫只是随意一问,公主不必动怒,只是……您身边有夜烬在,怎么会看不住这样一个人?”
“看来不说明白,薛阁老是要一直还以本宫了。”
风千璃靠在椅子上,目光平静道:“那寒宵身怀秘术,动用之时,可瞬移至数米之外,他在身手上虽不及夜烬,可也差不太多,拉开数米距离之后他若想逃走,谁拦得住?”
“你若是怀疑本宫这话的真实性,大可以去查一查。”
“不必了,臣相信公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我们。”
薛老叹口气:“那看来,这次就是血羽楼在报复了,据当时左右牢室之中的人称,寒宵杀人时最后留下一句,称他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仔细想想,四殿下和他们的交易,应当确实不同寻常,甚至还有许多秘密没有说出来。”
纯粹的自作自受。
在场不少大臣都是这个想法,不过风帝尚沉浸在悲痛中,他们不敢轻易将这话说出。
书房内一片寂静,众人保持着沉默,都垂眸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良久,风帝才又沉声开口:“薛阁老既然问过了,诸位卿家若无旁的事,便都退下吧。”
众人面面相觑一阵,纷纷应声退下。
风千璃正打算一同离开,就被风帝给喊住:“九儿,你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顺从应了一声,风千璃重新坐下来。
风帝抬起头,一脸沧桑惆怅:“九儿,你说朕是不是前世造了孽?怎么生出的儿子,都这般不堪?”
“父皇不必伤怀。”风千璃淡淡道,“四哥之事,祸不及其他皇子。龙生九子本就各个不同。”
风帝复杂道:“你既然看过那册子,应当知道你三哥和二哥也都参与其中,还有老七,他虽中途退出,可起初也是想要害你的。”
“若他们能迷途知返,也能成为国之栋梁。”风千璃道,“四哥的事,想必在他们心中也是警铃,何况您还有几位年幼皇子,细心教导,定然都有出息的。”
“但愿吧。”
风帝深深一叹,略有些疲惫般。
他忽然看向了风千璃,眼眸中划过欣慰的神情:“好在,朕还有你,柔儿虽早早离开了朕,却留下你这样了不起的女儿来陪伴朕,若非如此,朕只怕真的要哭出来了。”
知晓他最后一句是玩笑,风千璃配合地翘了一下唇角。
“好了,你也不必费心在这里安慰朕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