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江之翎连呼吸都停滞了,她感觉到自己好像落了泪,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哭泣。陆慕禹却还在咆哮,并试图伸出手来抓她:“你害死了我,你必须要和我在一起!之翎,你必须要和我在一起!”
伸出来的手再也不是少年那双干净宽大的手,而是一双流着血白森森的骨爪。江之翎惊恐地将视线上移,却发现陆慕禹整个人都变了,他身上的衣服血迹斑斑,皮肤青白僵硬,像极了出车祸后的模样。她惊叫一声,转身就朝着校园里跑去。校园里很大,此刻却空旷寂静,只有一个陆慕禹紧紧地跟在她后面,如同索命的恶鬼一般。江之翎心脏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她顾不得擦去眼角的泪,朝着女生寝室楼跑了进去。每一层数个房间都整整齐齐紧闭着门窗,她顾不得去看究竟跑到了哪一层,就一直这么不断地跑下去,也不敢回头看,害怕一转身就看见那张恐怖的鬼脸。一直跑一直跑,仿佛永远看不到终点一般。江之翎的理智渐渐回归,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境,却似乎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心底的焦急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就在江之翎陷入梦魇里疲于奔命时,外面的医生也一筹莫展。“我也没办法让她醒过来。”
医生看了看她的情况,拿过手里的电子仪器道,“病人烧到了39。2℃,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事。”
说罢他看向了一旁神情冷淡的男人,只希望雇主不要再提什么外行人的要求了。陆云霆却只注视着躺在床上苍白着面孔的人。即便发了高烧,女孩在睡梦中也都是不安稳的,她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身躯偶尔颤抖两下,显得极为不安。他想起自己接到王嫂说江之翎情况不对劲的消息从公司里赶回来时看到的情景——女孩紧紧地在薄被下缩成一团,像是在取暖,又像是在努力抓着最后一点安全感。陆云霆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医生:“不能吃药,那就给她输液,先把温度降下来。”
家庭医生也是他请过来的,当时察觉到江之翎浑身滚烫,他帮人清理了一下身体,才把医生给叫了过来。医生对此倒是没什么异议,打开一旁的医药箱配好药水,另一只手同时掀开人的衣袖——雪白的胳膊从布料中伸出来,上面一道道青紫的印记,看着触目惊心。房中一时静默。好一会儿医生才回头看了陆云霆一眼,他当然看出来了这是什么痕迹,胳膊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想必全身也没什么好地方了。他收回目光喃喃:“怪不得小姑娘会生病,女孩子身体都娇,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
陆云霆忽然有些不悦,他留在江之翎身上的印记就这么被另一个男人收入眼底,让他有种领地被侵犯的烦躁。“做你的事!”
医生听出来他的不悦,没再说什么,给江之翎输上液后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过会儿应该就能降温了,醒来后给她喂点水,让她在床上好好静养。”
说完干咳两下,还是补充了一句,“不要再做什么剧烈运动了,她承受不起。”
陆云霆没再多说一句话,等到医生离开,才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冷眼看着依旧沉浸在惶恐里的女孩,神情淡漠。半晌后,他看着她碎发汗湿在额头,终于拿过一旁的毛巾,抬手帮人拭了两下,尽管神情依旧冷漠,手上动作却轻柔了得很。随着药力发挥作用,江之翎的烧慢慢地降了下来,她整个人安定了不少,呼吸也渐渐匀称,脱离梦魇陷入了沉睡。仿佛是脱离逃亡后休息了很久,江之翎醒来后除了感觉身体有点虚弱,嘴巴干渴以外,精神倒不是显得很疲累。她睁眼看着窗外绚丽的天空,下过雨的天空澄澈干净,像是一张白纸被晚霞披盖上了瑰丽的色彩。这景色让人心中安宁,好一会儿她才转头看向另一边,谁想却对上了一双阴沉的黑眸,令她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陆云霆,他怎么会在这里?江之翎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却发现左手上贴着一个医用胶带——是刚刚挂过盐水的信号。陆云霆看着她眼里几乎是反射性地露出来的惊慌和害怕,垂下眸。就这么不想看见他,就是不知道令她恐惧不安的噩梦是不是也跟他有关。“你发烧了。”
陆云霆提了一句,随后面无表情地道,“我马上就要出国了。”
江之翎还来不及想她发烧生病这人是不是一直陪在她身边,就被对方后半句话给弄得晕头转向。他要出国了?为什么要来跟她说?江之翎一时搞不清楚他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告诉她这条消息是因为什么,难道是想让她说一句“一路顺风”吗?判定不了。女孩只得喏喏地应了一声,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这边两人沉默的僵持,另一边,江欣月却正坐立不安。她在别墅大厅里来回徘徊,偶尔会看向大门处,期待着那里能出现她熟悉的车辆身影,但直到晚霞褪去,天色渐暗,那里都依然空荡一片。江欣月咬了咬牙,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然而冰冷的提示音表示手机已经关机。怎么会这样?她终于控制不住的心慌,明明今天中午拨打的时候还是“正在通话”中,怎么现在反而关机了?女人心烦不已,最后坐在了沙发上,恨恨地踢了一脚面前的茶几:“我就不信你不回来!”
昨天她和林祁大吵了一架,想起起因,江之翎眼中就升起浓烈的不甘和嫉妒。她是知道林祁去给朋友扫墓的,只是那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她原本还担心林祁这么迟还没有回来会不会碰上大暴雨,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时,林祁的车刚好从外面开了进来。她急忙放下手机起身迎了过去,谁想却见林祁脸色阴沉,一时所有嘘寒问暖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这是怎么了?她有些不解,早前想好的一定要好好劝解人的话堵在了喉咙口——她以为丈夫会悲伤,却没想到他是隐藏着愤怒回来的。江欣月满心担忧,却眼睁睁看着林祁都没给她一个眼神,便径直掠过她上楼去了。仿佛她是个透明人一般,江欣月甚至有种自己方才所有的担心都喂了狗的感觉。——想必他是因为友人的事而心情不好。江之翎拿这个理由安慰了自己一番,咬牙咽下了这抹被忽视的愤怒,努力装扮成一个贤淑懂事的妻子。但她万万没想到,林祁心情不好竟然跟江之翎有关!她站在门外,手上还端着一碗补汤,听着里面偶尔传来几声痛苦的喃喃低诉,心中的嫉妒似乎要将一切烧毁。“之翎,之翎,你别跟他走……”到了一个人的时候林祁才敢释放出心里真正的想法,可以不约束自己,遵循心底的那抹不甘,想要留住她。但门外的江欣月听着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在家里为她的丈夫担忧,结果居然骗她跑出去跟江之翎那个贱人鬼混。好,真是好的很呐!江欣月握紧了手上的托盘,整个人被愤怒所控制,再也听不得男人嘴里吐出其他女人的名字,怒不可遏地推门冲了进去,将手里的汤狠狠地朝着男人泼过去。林祁虽然生了点醉意,但被温热的油腻补汤一泼,也瞬间清醒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浸湿的胸膛和沿着往下流的汤,抬头震惊地看着江欣月,愤怒道:“你疯了!”
江欣月方才的行为原本就是冲动,一时手快泼完之后也后悔了,但这会儿听见林祁的质问,又看见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堆酒瓶,闻着空气中浓烈的酒味仿佛也上头了。“是,我是疯了!我在家里为你担心,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不仅骗我出去和江之翎那个勾三搭四的女人约会,居然还为她借酒浇愁!”
她眼眶通红,心脏被一团嫉妒控制,连带着往日娇俏的神情也扭曲成一团。林祁本还有点愧疚,但听着江欣月胡搅蛮缠和对江之翎的出言不逊却瞬间烦躁起来:“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难道没有背着我去见江之翎?”
“只是今天在墓地恰巧碰见而已,我跟她什么也没有!”
“你当我三岁小孩这么好骗?”
江欣月冷笑一声,“就这么巧,你就在墓地碰上了她?要是什么都没有,你为了她在这里抱着酒瓶喊她的名字?”
“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林祁拿起一旁的酒瓶又倒了一杯酒,却冷不防被人给夺走了。“你别再喝了!”
尖厉的嗓音惹人心烦,林祁索要酒瓶未果,索性拿着车钥匙起身往外走。江欣月猛然扑上去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你管不着!”
林祁一把推开她,出门便开车离开了,彻夜未归,而且怎么也不肯接她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