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星谣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云繁，师父素来都是温润的，翩翩君子，但在今天红了眼，失去了以往的形象。
所以，她的娘亲，在师父的心中，究竟占据着如何重要的地位啊！
不过……
孟星谣就算不问出口，也能知道，如若不是因为娘亲的话，师父也不会在最开始的时候，拼了命的要从扶北离的手下保住她。
她都能够明白。
她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想要去云繁的身边，说几句安慰的话来。
云繁的目光却早就凝于她的身上，“星谣，让我看看你，可好？”
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一阵风，吹过以后，再也无处可寻。甚至不知道，是从何来，又往哪儿去。
她望着云繁，明白云繁想要见到的是真正的她。
她取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随着面具的揭下，云繁那原先被肆虐的泪意逼红的眼眶之中，便是再也难以忍住。
没有了人皮面具的星谣，有那么几分像她，可是又有那么几分像了那个男人。
云繁心中也知，星谣是星谣，她是她。
她们母女，是两个人，可是他却还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去怀念自己记忆之中，最美好的孟惜澜。
云繁的脚步微微踉跄，朝着孟星谣走了过去，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不过最终还是灰丧丧的落了下来。
“你终究不是她啊……”
似是一句感叹，却交缠着尤为复杂的情绪。
孟星谣也微微哽咽，“师父……”
她没见过如此失意的师父，也没见过这样流露真情实意的师父。
她心疼，“师父，我娘……她没有死。”
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试图让云繁从他自己的回忆之中走出来。
“她……没死？”云繁的眸子中瞬然明亮，有如一颗流星划过一样，带来了黑夜之中寥寥的希望光芒。
他一生所求，无非就是她还能在。
今时今日，听到星谣这个丫头所说的，他竟是觉得，就算尝了那么多年的思念之苦，也是值得。
云繁听到这样的好消息，笑着笑着，却也哭了。
大约也是不想要让孟星谣与扶北离看到这样的自己，他背过身去，抹去了自己的眼泪，用着昂扬却也颤抖的声音，不断说道：“好，好啊！”
孟星谣知道云繁此时的情绪是难以平静的，而等着云繁彻底平静下来，也已经是许久以后了。
至于扶北离，他后来也是拍了拍云繁的肩头，什么话也没说，就先出去了，将这里所有的空间，都留给了孟星谣与云繁。
然而屋子里面，还是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孟星谣率先打破了这样的局面，“师父。”
云繁也算是彻底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回过身来，看着孟星谣，“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就问吧。”
经历过了云繁刚才的情绪状况以后，孟星谣一时也不知道要问什么，“师父也觉得娘亲死了？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这个娘亲，她也算是一无所知。
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青山前辈口中得知的，她想要知道的更多，也就只能再从师父这里下手。
“当时，我亲眼看到她……灰飞烟灭。”云繁说起当年的事情时，心口处还是如同碾碎一般的难受。
孟星谣的心中陡然一沉，灰飞烟灭……
只是灰飞烟灭，也未必是真的。
正如她，不也一样成了孟星谣么？
“那青山前辈呢，师父为何不让我接近他？”孟星谣又问。
她相信孟惜澜没有死，那么便也没有必要再去执着于当年她为何没有死，就连师父与青山前辈都不知道的事情，想来也只有找到娘亲的时候，这一切谜团才能够被揭开了。
“青山？哼！”云繁听到青山这名字的时候，冷漠的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自己对青山的不屑。
“若不是因为他的主上没有办法保住她，还要让那时候的她颠沛流离，我……”云繁紧紧捏起了拳头，对青山与那该死的凤涅，仍旧是敌视的。
若不是因为凤涅与她相爱，强行坏了规矩，又岂会引来黑凤？
当年，整件事情之中最关键的一个人，就是黑凤！
她是守护凤凰的守灵一族，她是灵女。
两个一生都不该有如此交集的人，却在守灵之地相遇了……
自那之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违背族训，引来黑凤，黑凤也化成人形，势必要将凤涅毁灭。
而她是凤涅的软肋，只要毁了她，就能让凤涅悲痛欲绝。
最后，黑凤成功了。
她灰飞烟灭，本就在沉寂之中的凤涅，因为她的离世，斩断三缕神魂，自此更是长久埋于黑暗。
而他，那一天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化作一虚烟芜，随风尘远去。
那时候他想，她大概能走遍这世上的每一个角落吧。
孟星谣听后，也只是轻垂眸眼，青山前辈已经尽力，而师父对于青山前辈的敌意，也完全是在于青山前辈是她父亲的部下。
……
时间晃晃而过，当孟星谣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也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
云繁也已经离开，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孟星谣也顾不得云繁，她想，或许师父是心中烦闷，出去买醉了。
她走至了庭院之外，月色淙淙似水，淡淡然的倾洒而下，透过枝桠斜斜的映在了地上，颇为空明。
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这在一个时辰以内，她也已经从师父的口中得知了许多，一些青山前辈也不知晓的故事。
而她的心中却没有半点对孟惜澜与凤涅的怨恨，她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甚至……他们付出了那么多。
孟星谣踢出去的小石子，随着她的力道滚出去了一段距离，正巧在碰到一人的脚而停了下来。
孟星谣抬眼，见是扶北离，他的身后披着淡淡的月色，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我送你回清云楼。”扶北离搂住她的腰，已经替她安排好了。
孟星谣应下，其实先前从青山前辈的口中知晓了不少，今天就算是在师父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令人难受的故事，但好在有个准备，这才没有像上次那般，情绪失控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