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的第一周总是分外快乐的。第一周的礼拜五,是每学期最轻松的一节班会课——不会有任何有关学习的内容发布。按照惯例,班主任踏着上课铃进入教室。班主任姓楼,很漂亮,上课时的语气总有种不似人间应有的空灵之感。“老楼,这次班会作甚?”
老楼微微一笑,摸出一沓厚厚的不知名物体:“最后一个学期啦,想必各位对彼此同学都已经很熟悉了。还记得这个礼拜初让你们写的一句你认为能鼓励你自己的座右铭吗?”
听到这里,青昱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现在我会给每位同学发一张明信片,把那句座右铭写在上面,待会儿抽签抽到班级里的谁就写给谁,然后再夸一下对方的优点,署名与否看你们自己。”
好家伙,预感成真。“我写的简直就是中二病晚期患者能写出来的东西,草这我自己看看就算了,给别人看我哪来的脸?”
后桌的溪璇忽而一声哀鸣。不用看,青昱都知道她的表情有多么地扭曲。当然,青昱很有自知之明地明白自己的表情管理也好不到哪去。青昱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纸条:朝夕有何意,当争万年。中二得不能再中二了,不是么。抬头,青昱望向归零,妄图寻求一丝安慰:“零哥,你写了什么?”
归零面色平静地递过去,只见小小的明信片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两行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青昱卑微的自尊心在一刹那变得支离破碎。安慰没有被安慰到,反而遭受了一万点暴击。行,寡人反取病焉。“怎么了?”
归零似乎是看出了同桌的窘迫,波澜不惊地疑问。“这个….我如果写这句话,实在是对不起我写给的那位同学。”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归零嗤笑一声,“你不署名,把字写丑点别人认不出来不就行了,再说了这确实是你觉得可以鼓励别人的话,没毛病。”
青昱顺着归零的思路歪了过去,仔细一想也是,竟就这么将如此中二之话写了上去。写完之后,原以为尴尬就此结束,没想到,还有。亲眼目睹透明装有全班同学学号纸条的塑料袋自靠窗一排转到自己这靠门一排,看着袋中纸条愈来愈少,青昱心中祈祷:抽个熟人吧,可以放肆一点。然而事与愿违,打开纸条的一瞬青昱深深地体会到了没有最尴尬,只有更尴尬。“这啥?”
纸条上的字让青昱愣了愣,“p13?”
不管是横看还是竖看,斜着看还是反着看都不像是个数字的样子。“亲爱的同桌,”归零凑了过来,看了一眼后便叹息道,“你横着拿了,转九十度。”
转九十度……四不像的p13顿时变成了一个连笔的9号。青昱:…….啊,大型社死现场。“写吧。”
归零丝毫没有让人社死的自觉,挑挑眉,继续办起手上的事。啊太丢人了丢人了人了了……怎么办怎么办,在新同桌面前没了脸皮,在线等,挺急的。没想到,在中二之魂燃烧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智商一并燃烧掉了。青昱恨不得将自己的脸藏入地缝中,虽说此刻最多也只能将帽子戴起。不过接下来一个更为严峻的挑战摆在了青昱的眼前。如何夸对方。再看一眼纸条,不错,9号。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和她有关的事少得令人发指。…..正是这样才令人抓狂好吗。唯一的记忆就是她是个女生,排队时排在自己前方,很乐于钻研问题。与自己有关的事嘛,大约就是体育课上一起想了道数学题了。所以应该夸什么比较好呢?青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无独有偶,斜前方的凯文也在为这件事脑壳疼。“哎青昱,”他忽然转过头,拿起纸条晃了晃,上面的30号依稀可见,“要不我跟你换一下?”
30号是黎典,青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犹豫了几秒后,青昱做出了决定:换。“算了,我还是写这个吧,”凯文突然又改了主意,问道,“她有什么优点吗?”
青昱张了张嘴,想要答应他的话顿时拐了个弯,变成了:“她是体育委员,体育很好,还有轮滑和花滑也很好。”
憋屈,谁能明白我的痛。盯着面前小小的白色明信片,青昱恨不得将其看出一个窟窿,这简直比补作业还要难。良久后,青昱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下下策,直接夸,具体不写任何东西。简而言之,商业互吹。确实,在毫无思路的情况下是个非常好的主意。打定主意后,接下来的事就没那么难办了。青昱福至心灵,打开笔盖,写下三行字,合上笔盖,一气呵成。“你写了什么?”
凯文再度回首。“简单。”
明信片上三行字清晰可辨:你真棒!你太棒了!你会一直很棒的!凯文:……我都没你那么草率呢。青昱毫无心理负担地将明信片交了上去等待着礼拜一被贴出来,嗯,她也没有心大到毫无压力地署上自己的名。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小小的愧疚的。自己这份干完之后,就等贴出来看看谁给自己写的夸奖了。隔了一个周末,教室后面的黑板上果然贴出了全班同学的明信片。倒是有些难找到自己的。细细地看了半天后,终于见到了一个to lyq(本名)。字很工整,但总感觉像是刻意写得非常认真的,有些认不出来是谁。青昱一行行看下去。“你的语文成绩很好…..”不,当不起当不起,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上一次我语文全班第四后来一次我直接全班倒数第一,可把我牛逼坏了。大意便是如此,引用的是行路难里的名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其实虽说明白自己的语文真的算不上好,但有些高兴是难免的。可是在接下来的月考中,青昱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来自现实的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