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打害得许沁柔一礼拜下不来床，她伤好全之前，姓刘的当她是一坨烂肉，看一眼都嫌辣眼睛。有这段间隙对她而言倒是好事，没有暴力因素干扰，身体恢复的效果不错。等她差不多痊愈了，姓刘的几乎快忘了自己家还有这么一号姨太太。有天下午他又带着两个姑娘出门，赵平在家，许沁柔颤颤巍巍地走下楼：“赵先生，我有点事要拜托您。”
赵平知道自己的地位，冷不防被夫人这样称呼，连忙摇头：“我哪能被叫成‘先生’呢，还‘您’，夫人简直要我命。”
此时客厅里没有其他下人，老妈子也在厨房。这是个好时机。她对他勾勾手指：“是真的有事，你跟我上来。”
赵平迟疑。他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跟夫人进屋，等会儿出来谁知道会被哪个嘴碎的传进刘司令耳朵。许沁柔理解地笑了笑：“好吧，我明白你害怕被误会。你等会儿，我写在字条上给你。”
她自己上楼，五分钟后捏着两张对折的纸片下来，往他手里一塞，没事人似的又回去了。赵平展开来看了很久，而后将其捏成团放在最贴身的衣服口袋里，拦了辆车去红玉的住所。
红玉开门，见到是他，未免头疼：“叫你别来怎么还来？找死啊？”
赵平不由分说挤进去，合上门后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支票摊开在她面前，底下有刘司令的章和银行标识，千真万确可以取出钱，而钱的数目不是如今的她能指望的。
“发财啦？”她挑了挑眉。
“你家姑娘孝敬你的。”赵平面不改色，“她托我给你。”
字条上写了，你把支票给她，她会开心的。
“你这么厚道，没说自己独吞？”
“这家银行我常去，但每次都是陪刘司令，从来没自己取过钱，突然去一次，反而引起怀疑。”他耸耸肩，“其他姨太太倒是去过不少次，不过出去也得有人看着。”
红玉把支票收好：“小九只让你给我这个？有没有嘱咐其他事情？”
“叫我打包她在这里的所有东西，旧衣服什么的，全都要。”
红玉对这个不寻常的要求隐隐有了些预感，但问他他也不详细地说。于是照他的话，将许沁柔的旧衣物和一些小物件全部包好了交给他，末了想到什么，把自己的琵琶也塞了过去。
“这把琴她喜欢得很，就算我这个当娘的给她一样传家宝好了。”红玉低声道，“要是有机会，你劝劝她别做傻事，别冲动。”
“我可管不着那么多。”他接过这些东西，转手放在一边，紧接着就要办正事了。红玉躺在床上推他胸脯：“还来啊？”
“我已经来了你这里，就算什么也不做，嫌疑也洗不清，倒不如做到底。”
今天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主动，总算轮到红玉气喘吁吁。云雨过后，他一只手狠狠搂住她腰，将她往怀里带，声音发紧：“你家姑娘什么都知道了。你和我这档子事。”
“她来的那几天我可什么都没说。”红玉嚯地挣脱他坐起身，“你露出马脚了？”
“总之我感觉她是知道了。”赵平烦躁地抓头发。
要是还蒙在鼓里，怎会放心让刘司令最亲密的耳目来帮她做这些事？赵平不算粗枝大叶，但总有些细节漏出去，女人的嗅觉太灵敏，他躲不过。幸而他们是被拴在一块儿的，她托他办事，自己也别想置身事外。
红玉还想说什么，赵平要她闭嘴。两人索然无味地躺了片刻，他起身穿衣走人。今天他没空在她这里过夜。
“我还来找你。”临走前他说。
这像承诺，更像宣战和威胁。红玉对此静默不语。
赵平抱着一大堆东西，敲开了戏班子的大门。
李五爷对刘司令身边的这个年轻人有印象，见他来以为又要他们戏班子去唱，恨不得把这个年龄小了他不止一轮的年轻人当爷供着。赵平严肃道：“今天我来这里的事，你们不可外传，否则后果自负。”
李五爷当然点头如小鸡啄米。赵平缓和脸色：“徐老板徐小八在么？我有东西给他。”
看他和颜悦色，李五爷心想这应该不是刁难，便引他进了徐小八的宿舍。徐小八最近嗓子似乎有所好转，但依然达不到上台的标准，李五爷对这个吃闲饭的心生不满，将原本的二人间宿舍给他换成了大通铺，和新进来的师弟们睡在一排，毫无隐私可言。不过赵平的分量还是够的，他一进来，其他人纷纷作鸟兽散，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小九要我把这些交给你。”赵平跟着红玉这样称呼许沁柔。
徐小八看着这一大包行李，瞬间意会到什么。
“啊，对，还有这个。”赵平拿出一串已经僵硬的糖葫芦，“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可能不太好吃了，你凑合一下。”
徐小八接过来，有点怔怔的。赵平补充道：“这也是她要我买给你的。她说你喜欢。”
“我该做的全部做完了，你有问题也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句多余的也没和徐小八说。
回到刘司令的府邸，许沁柔正坐在沙发上等他复命，他站在她面前：“东西交到了。”
“多谢。”她手伸到脖子后面，取下这条金项链递给他，“这是给你的酬劳。”
赵平吓得四下乱看，确认其他下人离得远远的看不到这一幕才放心：“夫人不必如此。我拿你的项链算什么，要是让司令看见，误会了，就更加不好了。”
“你要是不想要，转手拿去送给她也行。”许沁柔硬是塞给他，“她会开心的。”
赵平皱眉：“怎么一直这么说？”
“因为是你送的。”她声音微哑，“当然也因为这个值钱。赵先生，你之前帮我说话我很感激，不过你要是再站在我这一边，其他人也能看出不对劲了。”
她起身，凑得近了些：“你我不曾有过交集，你帮我，应该不是为了我本人吧？”
等他回来的这段时间她化了妆。她容色太摄人，赵平被冲击得往后退了两步：“所以你想我做什么？”
“我们现在可以坦诚相待了。”许沁柔唇角一勾，“帮彼此打打掩护。当然我麻烦你的次数可能多些，还请包涵。”
赵平明白她意思。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他吃亏，她只需要帮他瞒着他去红玉家的事实，嘴巴不漏风一切好说，但他还得帮她跑腿送东西。
不过，这也是一句威胁。对双方都有效。掂量一下，他觉得同她站在一起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默认了。
许沁柔上楼去，对着镜子琢磨了一下午最适合自己的妆容和笑容，连偏头的角度也练习到位。翌日姓刘的回家来大睡一场，掐指算着差不多该起来了，她便换上一套蓝白花底旗袍，画好全妆，弱柳扶风般下楼，像只翅膀受了伤的鸟儿跌进他怀里。
刘司令原本不耐地想推开，低头一看是她，完全一副崭新面貌，眼光又被吸引回来，搂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今儿可算想起我来啦？”
“我几时没想过你。”她声音带着委屈和哀怨，糯糯的，“倒是你上来就把我打得那么狠，虽说打是亲骂是爱，这爱来得太猛我也招架不住呀。”
姓刘的玩过的女人太多，多到记不清每个人的面貌和性格，更不用说情绪上的小变化。他但觉许沁柔比以往乖顺多了，也更爱收拾打扮自己了，这张脸本来就好看，好好捯饬一下更是美貌绝伦，小嘴再抹点蜜，轻轻松松把他弄得五迷三道。和女人在一块儿就是不用费脑子，他也乐得被她们捧和哄。
当晚她成功把他弄上了自己的床，尽管每次做下来她都遍体鳞伤，但这回她铁了心要学，将姿态放得很低很低：“我知道我笨了些，不懂怎么伺候人，但你是我男人，你教我嘛，温柔点耐心点，我一定好好学的。”
难得见她真正软下身来随他摆布，神态还如此驯顺，刘司令身上有个开关被按了下去，一腔暴虐尽数倾泻在她身上，从脖子到脚踝，一处也不放过。在这个苦不堪言的过程中，许沁柔咬着牙关保持清醒，记住了他震颤得最厉害的几个时刻，以及那几个瞬间自己的姿势和动作、停留的部位。在脑中全数过了一遍，她拼着最后的体力，开始反客为主，硬拉着他又来了一遍。
这个晚上姓刘的吃肉吃了个饱，睡下时心满意足。许沁柔则是直接晕过去，第二天下午才悠悠醒转。
下人端了汤上来，里头满满的鲍鱼和鸡肉：“司令嘱咐了，给你补补身子。”
还有这种奇怪的煮法？许沁柔看了眼碗里的肉，一阵恶心。但肚子早就空了，她喝了几口汤便激发出食欲，将其一扫而空。姓刘的听闻她醒了，上楼来坐在她身边，粗糙的手捧着她脸，感慨：“你是真的开窍了，真的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她往他怀里依：“你到现在还怀疑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
姓刘的都快忘了小四和小七两人，她这一问他才记起自己揍她的原因，当下两根手指竖在太阳穴旁边：“是我对不住你才对，上回鬼迷心窍了，没证据也打得那么狠，怪我怪我，你要是生气，来，我脸就在这儿，随便抽！”
许沁柔噗嗤笑出来，装模作样地往他脑袋上轻轻一点：“我哪敢抽你呀。话说回来，你究竟听谁说的我出去鬼混？那些随从都可以作证，我清清白白。”
“你有俩师兄——他们说是你原来的师兄，说看到你又去了戏班子找那个唱戏的。”刘司令说到“唱戏的”三个字，脸色不可避免地一沉。
许沁柔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了。果然是小四和小七两个搞鬼。
“他们是不是还拜托你给他们工作？”她问。
“你知道？”姓刘的惊讶道。
她咬牙切齿：“我当然知道，就是这两个败类在我出去的时候拦着我，叫我帮忙向你求求情。我清楚他们的品性，号子进了几回了，手脚都不干净。你还记得你我初次见面，你从流氓手底下救了我吗？我后来才知道，那俩流氓就是他们同伴，一丘之貉。”
这番话说得姓刘的义愤填膺，破口大骂下回再见到那俩小瘪犊子一定喂他们吃花生米。许沁柔扑进他怀里，暗暗舒了口气。能争得他的信任，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