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头发丝想也知道，他不会赏给她什么好东西。
许沁柔眉头皱起：“不了我不需要——”
光头从背后的袋子里摸出一把小手枪，抵在许沁柔大腿内侧：“上回错过了，不过没关系，哥们儿今天就让你好好儿爽爽。”
被刘司令的子弹擦破过皮，她至今看到枪就汗毛倒竖，现在枪口直接对着自己的敏感部位，整个人瞬间软倒，连反抗的意识都失去，抖抖索索话也说不完整。光头和他的喽啰最爱看到姑娘在自己面前认怂，对她的反应乐在其中，趁势揩油揩了个爽，而后搂住她的腰，准备将她带去别处。姑娘力气本来就远不如男孩，何况对方数量上占优，还有武器。许沁柔牙咬得咯咯作响，心道今天怕是要栽在这儿了。
两人将她拖了十来米远，刘司令从一个拐角走出来，见状大喝一声：“光天化日你俩干嘛呢？！学土匪强抢民女啊？给我放人！”
刘司令个子不高，但长年累月的戎马生涯赋予了他极为强大的气场，压迫感一上来，不是两个小流氓能抵挡得住的。他今天没有穿制服，照样吼得他们两个两腿打战，许沁柔像块烫手山芋被他们推出去老远，一屁股坐在地上。刘司令见状，对着他们踹了几脚：“对小姑娘这么凶，娘老子没教过你们要爱护女性吗？！”
二人被踹得跪坐在地，光头手里的小手枪掉下来。刘司令捡起来一看就乐了：“哟，打哪儿捡来的废物，还像模像样的，勉强能吓唬人。喏，我给你们看看真家伙——”
他从腰间取下配枪，往两人两腿中间分别来了一下，只打在地上，并未直奔他们要害部位。饶是如此，许沁柔在火药味下去后也嗅到了一股粪便臭味。
“就这点本事还是乖乖回家找你们老娘吧，别给流氓丢脸了，小王八蛋。”
两人脸上挂着鼻涕眼泪落荒而逃，大概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这一带徘徊了。许沁柔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隐隐觉得今天刘司令不太对。
他能这么好心？这么有正义感？
她也很想跟他们一样脚踩西瓜皮溜之大吉，但刘司令已经走到她身边了，还扶了她一把，她不得不挤出笑脸对他道谢。
“姑娘，没事儿吧？那两个小混蛋没对你做什么吧？”他目光殷切，在她身上四下游走。
许沁柔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天这一劫是躲不过去了。上回刘司令和她打照面时她一脸痘痘，看不清本来面目，穿得又土，还脏兮兮的，他压根不想正眼瞧她。出来卖艺的时候她的痘痘已经消下去，而且为了观众眼缘，挑的都是能拿出手的衣服，还特意梳了一个比较淑女的发型。他恐怕根本没认出她就是那天的脏小孩儿。
“多谢您今天出手相助。”许沁柔再次说了谢谢，而后斟酌着如何向他告辞，“今天这个势头，我也不想继续弹琴了，家里还有老母亲等我回去做饭，我先走了。您的大恩我来日再报——”
刘司令抓住她胳膊，许沁柔脸色顿时扭曲。意识到自己力气用大了，他连忙松开，笑道：“谈什么报恩呢，姑娘被欺负，我一个大男人出手帮忙不是应该的么？我寻思着那两个小混混可能回去搬救兵，不好让你一个人回家，我送送你吧。”
“不用了真不用，哪好意思这么麻烦您。”许沁柔急得火烧眉毛，面上还要保持笑容，“明天我还会来的，要不您明天赏个脸来看我表演？我不收您的钱！”
这是个折中方案，刘司令寻摸一下，答应了：“可要说到做到，明天千万要来啊！”
“我保证来，要不靠什么吃饭？”许沁柔连连点头，又寒暄了几句，才得以脱身。
她一边走一边往后看，确保他没有跟上来。
回家跟红玉说了这件事，她急得脸都白了：“小九你明天老实呆在家里，躲过这阵风头再出去。他前天才来找过我，明天不会这么快又过来。他过来你就藏在柜子里，要么就床下，总之不能让他看到你。”
车轱辘话来回百八十遍，许沁柔无奈地点头应允，反过来安慰她要她宽心。但她清楚这样绝非长久之计，刘司令好奇心一上来难保不会搜查整个屋子，而且他手下那么多人，随便派一个出来打听她的下落都不愁找不到人。一味地躲治标不治本。万一把他惹毛了，搞不好她们一人吃一颗花生米。
权衡利弊，第二天她抱着琵琶如约出现在天桥下。刘司令已经在那里候着了，看到她之后分外满意：“你果然说话算话。”
“都说了我靠这个挣饭吃呀。”她无奈地笑，“您要是赏我个面子，就听我唱完多给点掌声好了。您的钱我不收，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而后她开始弹琴唱歌。有刘司令这尊黑面神站在旁边，今天大伙儿都给她十二分面子，每一首弹完都喝彩声空前，托盘里的票子硬币垒得老高。最后刘司令往她盘中放了一张五百元的支票：“精彩！我以后每天都会来听。”
许沁柔将支票塞回给他：“说了您的钱我不能要——”
刘司令眉毛一拧：“怎么？不给刘某人面子是不是？你表演得好，这钱你理所应当收下。”
他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接过来。这一接之后他步步进逼：“我送你回去？”
“我一个人走就好，放心，昨天那两人不敢再来了。”许沁柔后退一步，笑道。
“你怕我？”他更进一步。
废话你手上有权腰间有枪谁不怕啊？许沁柔手握成拳头又松开，一副为难的模样：“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今年刚刚十六岁，我娘又保守，要是看到您送我到家门口，绝对要跟我发火的。她年纪大了经不得顶撞，我得顺着她，还希望您多多包涵。”
听了这番解释，刘司令倒也没再为难：“行，那你先走，我们明天再见。”
许沁柔险险松了一口气，变换了一条路线回家。
“你给我介绍的这个妞儿有点意思。”晚上打完牌回来的路上，刘司令托着下巴对自己副官讲述心得，“年纪小，水葱儿似的，还会害羞，这回我得换个玩法。”
“您满意就行。”副官笑道，“这妞儿有灵气，我有一次路过天桥的时候听她唱歌，歌艺是真的不错。”
“对这种还没开过苞的小姑娘，不能太粗暴了。”刘司令琢磨着自己的计划，“咱这次就做一回正人君子，一本正经地追她。”
“您不是英雄救美了嘛，她会有好感的。”
“未必，我看她现在还有点怕我。”刘司令回想起那天两个小混混，失笑，“你从哪找来那两个流氓？还特意给他们一把报废的枪，看得我真是要笑死。他们那个怂样儿啊——”
“四九城这么大，随便哪个角落都能找，这种人海了去了。”副官想起什么，问他，“今晚戏院有新戏，您要去看么？”
“去，反正现在回去我也睡不着。”他回忆着许沁柔的面貌，笑道，“小赵啊，你这回也算给我找来一个绝货，等我把她弄到手，你想要什么奖励和我说。”
“司令不必客气。”副官面色如常，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今晚徐小八与另一个旦角儿搭档唱昆曲，“桃花扇”。台词从徐师父教他的时候就开始背，如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换上行头上好妆，准备出场，这时李五爷撩帘子进来：“小八，你和你那青梅商量好时间见面行不行？她现在在外头等。你回头自己告诉她你的空闲时段，别老让人家姑娘往这边跑，她急我也烦。好啦，不说这么多，你快点上台，刘司令在底下坐着呢。”
一听到刘司令在，徐小八身子就发僵。他在这家戏院表演了好几场压轴好戏了，刘司令也是戏迷，每一场都没有错过，有时还会为他喝彩，看起来全然不在意自己上回的挑衅。但他自己却不能不放在心上。谁知道这个杀人魔头哪天想起这事儿又觉得不快，到时候就轮到他倒霉了。每回上场都踩钢丝，轻装上阵是不敢想了。幸亏他功底深厚，心理压力再大，本事摆在这儿，暂时还没坍台。
想来好笑，他在戏里演侯方域，满口家国大义，痛斥朝堂之上的奸人多么可恶，害得天下百姓受苦，他和李香君一对璧人也被迫天涯相隔。到头来这番感慨全让台下真正的奸人听了去，还听得津津有味，赏钱给得毫不含糊。
唱着唱着，他心头涌起深深的倦怠。真想就此撂挑子不干了。从此再也不必担心坍台，不必害怕哪里没唱好得罪了台下的官老爷。
他在这一片儿已经红了。但发现红起来也莫过如此。照样担惊受怕，苦日子没个尽头。
一场戏中规中矩地收尾，没出什么岔子，他心里的石头暂时放下，回到后台卸妆。许沁柔在后台等他。
李五爷站在旁边叹气：“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我们都出去，不会偷听。不过这次也是看在你着急的份上，以后你们还是要私下约时间，后台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怎么了？家里出事了？”徐小八来不及卸妆，抓着许沁柔肩膀问，“是不是红玉没法再养活你了？”
她连连摇头，单刀直入：“比这个严重。小八，你手头攒了多少钱？我这里攒的不多，但总归有一点，你的钱要是够，我们最好现在就走，离开这里。”
徐小八来不及回答，就听到外面传来骚动，李五爷在竭力阻止：“刘司令可否先等一等，小八现在在和其他人说话——”
许沁柔头皮一炸，环顾四周，没哪个地方能给她躲，后台又没有窗户，她没法翻窗逃跑。
刘司令语气不悦：“哟，真是红角儿啊。”
李五爷象征性阻拦一下，刘司令真要进来他半点办法也没有。许沁柔眼睁睁看着帘子被撩起来，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
看到她在，刘司令也愣了一下，继而对徐小八似笑非笑：“这是徐老板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