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纸店?!”
当郑国元说出他摸到的情况,赵德和肖强同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烟纸店他们当然知道,街头巷尾到处都有,就是一家家不起眼的小店罢了。 “对!就是烟纸店!”
郑国元重重点了点头:“搞明白情况后我仔细琢磨了下,我们之前的思路有些太狭窄了,其实这个道理说穿很简单,我们的产品是让三大公司和供销社代销的,那么三大公司和供销社的产品又是卖给谁的呢?”
郑国元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当然是他们自己的门店,比如供销社下属的各供销部,粮油、果品、大百货直属的店面等等,这些渠道都在他们自己手上。”
“至于第二,就是各式各样的进货商了,这些进货商除了一部分是远郊甚至外市的客户外,大部分是谁?这个问题你们考虑过没有?”
肖强有些明白了,接过话道:“你说就是这些烟纸店?”
“对!就是这些烟纸店!”
郑国元一拍大腿道:“烟纸店看起来不起眼,可这些店在整个金陵数量可不少,你们算过没有金陵一共有多少家烟纸店?每家烟纸店一天能卖多少瓶汽水出去?一家两家或许不算多,可十家二十家呢?甚至一百家一千家呢?”
两人无语,郑国元说出了重点,的确如他说的这样,无论是供销社还是三大公司,在除了自己的门店和销售终端外,大部分货物的销售都是批发,批发给谁呢?不就是批发给来进货的客商么? 这些客商有大有小,大些的通常是附近省市的一些单位,毕竟金陵的地理位置摆在那边,尤其离着徽省极近,相比苏省,徽省的经济条件较为落后,工厂也少许多,许多产品来源很依赖金陵这边的厂家。 除去这些外,其他的就是金陵本地的客商了,这些客商中在平常人眼里丝毫不起眼的烟纸店占了绝大多数。正如郑国元说的那样,一家烟纸店或许销量不多,汽水充其量一天也就卖个一两件货,如此小的数额对于生产企业来说根本就看不上眼。 可问题在于积少成多,整个金陵究竟有多少家烟纸店?这个赵德和肖强都没具体统计过,可怎么算也超过1000家了吧?就算以1000家来计算,一家烟纸店按每天至少销售2件汽水的数量来估计,那么一天就是2000件?一想到这,谁还能坐得住? “1000家?呵呵,我估计这个数字还远远不止呢。”
郑国元苦笑地摇头:“你们想想,这么多烟纸店都去进了人家的货,当然不会继续在供销社和三大公司手上拿货,这样一来他们的销售只依靠自己的门店和渠道,对外客商基本就断了,这销售量不下跌才怪了呢。”
众人神色严峻,郑国元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所在,这也是他今天去了赵立强那边并没有要什么进货单,更没有送礼讨好。 搞清楚了问题究竟出在哪里,郑国元就明白做这些事根本就没任何意义,就连赵立强这个饭桶对此事也是茫然不知,那么继续留在粮油公司还干嘛呢? 此外,果品和大百货那边也没必要去了,郑国元如果猜的不错那边的情况和粮油这边应该是一样的。 “对了,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人家不仅直接和这些烟纸店合作,而且还主动免费送货上门,价格比粮油那边的批发价还便宜5厘。另外还有个关键,对方承诺几家烟纸店可以联合一起进货,只要一次性进货达到100件就给予1件的补损……。”
听到这句话赵德和肖强两人顿时傻了眼,这……这招是那个王八蛋想出来的?不是扰乱市场么? 合作也就算了,还无偿送货?无偿送货也就算了,每瓶价格还比粮油那边便宜5厘,另外还把行业里对企业的补损直接补给了烟纸店,这特么的纯粹瞎来! “厂长,这家单位是谁家呀?这么搞不是乱搞么?不行!我得找上级反应去!这样扰乱市场的行为是严重的错误!”
赵德恼火地拍着桌子,一副愤愤不平的表情。 “老赵,这个事恐怕反应不了吧。”
肖强在一旁说道:“送货上门就不用说了,这都是企业自己的自发行为,比如我们把产品卖给粮油一样也是送货上门的。至于价格便宜5厘,这事也没办法提,汽水在金陵的出厂价和批发价大家都一样,有价格行业标准,现在标准是6分出厂价,7分批发价,销售价8分,这个价格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单位销售以出厂价来计算,人家就算6分5厘直接销售给烟纸店也没低于出厂价,如果按以前的出厂价来算,反而多了5厘的利润呢。”
“那么补损呢?补损这事又怎么说?”
赵德气不过问。 肖强苦笑道:“补损又能怎么说?我说老赵,这本就是行业里默认的规则,100件送一件补损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进货数量达到了补损额度,愿意给补损都是人家单位自己的事,如果真较真起来,我们给供销社和三大公司的补损又怎么讲?难道上级以后叫停补损?大家全都没得玩?这种捅马蜂窝的事你敢干?”
赵德愣了愣,闹了半天这家企业玩的都是游戏规则里的活呀,就算要挑毛病仔细琢磨还真是挑不出来。可面对这种情况,赵德心里又不甘,毕竟现在这样已经极大影响到了他们厂子,对方活的滋润了,他们厂子可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干瞪眼不成? “厂长,这家单位究竟是那厂?”
突然赵德想起一件事,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坏了规矩,来了这釜底抽薪的一招。 “这家单位你们都熟悉,红旗厂,也就是现在的南都一分厂。”
“红旗厂?”
赵德和肖强面面相觑,要说红旗厂他们当然知道,这家企业的规模比他们厂子稍大些,当年在金陵也算是饮料行业里的领头羊了。可后来红旗厂合并给了南都,成了南都的下属一分厂。 合并后的初期,一分厂的效益还算不错,至少底子在,当初的老厂长也有些能耐。可好景不长,老厂长离开后厂长就换成了之前副厂长贾凡,贾凡这个人大家都了解,老好人一个却没有什么能力,他当厂长的这几年里一分厂是一天比一天差,去年的时候就听说一分厂已经有些熬不下去了,厂子里连正常开工都维持不了,如果不是上面有个南都的婆婆掏腰包帮衬着,弄不好一分厂连工资都发不出。 可这才过去了多久?一分厂就咸鱼翻身了?直接用这法子控制了整个金陵的烟纸店,几乎垄断了金陵的饮料市场?贾凡这老小子有这样的能力?打死赵德和肖强都不相信。 “贾凡?呵呵,老贾已经病退了。”
谁想郑国元突然告诉了他们这么一个消息。 “病退了?什么时候的事?”
赵德和肖强面面相觑,他们怎么没听说?不过他们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之前一分厂已经在烂泥里了,谁会关心一分厂的事?而且这两个月本就是旺季,大家都忙着生产呢,再加上上个月开始销量突然滑坡,为这个事焦头烂额,谁还有时间去关心别人厂子的变动? “就上个月月初的事。”
郑国元说道:“六月份南都那边来了一个副厂长,听说是京师大学读经济的高材生,现在红旗厂也就是南都一分厂直接由他来负责,如果我猜不错,针对烟纸店弄出来的销售方式就是这个年轻人的手段。”
“怪不得……。”
肖强若有所思,他干了半辈子供销了,直到今天才突然醒悟搞销售居然还能用这种手段,而且会是如此的效果。 和赵德不同,作为搞供销的人肖强的头脑可要清醒的多,而且他对于市场也更了解。面对现实,肖强嘴上虽没说,但心里对折腾出这么一个模式的对手很是服气的。 许多事其实就是一层窗户纸,真捅破了也就那么一回事,可偏偏当初自己为什么就没想到呢?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啊。 “厂长,要不我们也这样搞?”
肖强想了想建议道。 既然一分厂这样的销售手段效果显著,那么他们厂为什么就不能学呢?学人家又不丢脸,关键是结果。作为一个老供销,肖强对这种事没什么顾虑。 郑国元点点头,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厂长,你这是……?”
“哎,一步落后步步落后,现在红旗厂那边已经占了先手,普通烟纸店的规模有多大想来大家也清楚,一家烟纸店地方就那么大,不可能和供销社和三大公司一样卖两家甚至三家厂子的货,尤其是汽水这种玩意一家的产品足够了。如果我们也这么干的话,先不说人家愿意不愿意和我们合作,就算合作了又拿什么去竞争?”
“他们不是给烟纸店6分5厘么?我们直接给6分!我就不信便宜了5厘这买卖就抢不过来?”
赵德气呼呼地在一旁说了一句。 郑国元和肖强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了苦笑,这话老赵还真敢说呀,前面还嚷嚷着要去上级告对方扰乱市场,这一眨眼就自己干起了扰乱市场的事来。 赵德这个主意听起来似乎有理,可其实是个馊主意,便宜个5厘,把销售价格直接压到了出厂价格,可如果这么干不仅直接得罪了南都一分厂,更得罪了整个行业。 他们厂子和南都一分厂毕竟不同,之前南都一分厂因为贾凡在销售一塌糊涂,只勉强供销社维持合作,至于三大公司的渠道根本就没有,但现在通过烟纸店的渠道直接跳开了供销社和三大公司,其中供销社因为是城乡结合部的市场影响也不大,三大公司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可他们可不行,现在他们还和供销社和三大公司都还有合作呢,如果按照这个价格销售,供销社和三大公司的合作还要不要继续了? 一旦被对方知道,直接以没有价格空间中断双方合作,而在烟纸店的业务上又打不开局面麻烦就大了,别忘记南都一分厂已经占了先手,就算他们降价难道南都一分厂就不会降价?所以这么干纯粹就是损人不利己的买卖。 赵德这个人在生产上可是一把好手,可对于市场和供销就差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