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中药三厂的会议室,厂长黄宝贵坐在主位,在他的左手是厂书记江国勋,右手边是他的左膀右臂,主管生产副厂长刘新红,再往下分别是管后勤的牛副厂长、供销科长、财务科长、厂办主任等。 相比八厂,三厂的历史要悠久许多,虽然比不上一厂二厂那么大的名气,可在燕京中药厂内也算得上第二梯队的领头羊。 黄宝贵在三厂厂长的位置上已经坐了近二十年了,在厂内威望很高,而三厂在他的带领下效益始终不错。 现在做着汇报的是供销科长,供销科长是黄宝贵早年带的徒弟,这小子脑子灵会来事,几年前在黄宝贵的扶持下坐上了这个位置。 “等等!”
还没等供销科长把汇报话说完,黄宝贵就抬手制止了他反问:“你刚才说什么?暖杯包装还要等半个月才有货?”
“是……是的师父……。”
供销科长有些心虚道。 “这里会议室!今天开的是厂办会!”
黄宝贵一瞪眼,供销科长赶紧改口:“是的厂长……。”
“还要半个月?你倒是和我说说,这一个多月你干嘛去了?就几个破杯子折腾了这么久?等你折腾完了,这黄花菜也早就凉了!把你放在供销科长这个位置是让你干活的,不是让你整天混日子的!能不能干?不能干的话滚蛋!老子换人干!”
黄宝贵露出满面怒气,毫不客气地训斥道。 “厂长,您……您听我解释……。”
供销科长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慌忙道:“按理说是不需要这么多时间的,可现在顶不住订货的人太多了,尤其是一厂和二厂那边据说一口气就下了几十万的订单,另外四厂、五厂,甚至包括六厂和七厂也没闲着,现在这个情况根本就是狼多肉少……。”
“胡扯!”
不等供销科长继续说完,一肚子怒火的黄宝贵猛地一拍桌子:“我问你,八厂为什么就能拿到货?你去八厂仓库那边看看,他们每天进进出出的产品和原料有多少?如果按照你这样说的话,八厂早就断了来源了,可人家八厂还是好端端的,这个你怎么解释?”
“厂长,这情况不一样啊!”
供销科长急眼道:“我都打听过了,八厂的暖杯根本就不是在本地订的……。”
“不是本地?从哪里采购的?”
这个情况黄宝贵倒不清楚,愣了下问。 “津门!”
供销科长回道。 谁想,他这句话不说还好,一出口黄宝贵就更火了。 “你混蛋!这事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不早给老子汇报?既然知道了货源为什么不和八厂一样去外地订货?非得挤在本地折腾?老六啊老六,我看你是平时日子过的太好了,连一点忧患意识都丧失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还得我这个当师父来教你?”
供销科长被黄宝贵骂得狗血淋头,耷拉着脑袋连个屁都不敢放。 这时候书记江国勋连忙打着圆场,替供销科长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把黄宝贵给安抚了下去。 “暖杯包装现在是厂里的重中之中,八厂的销售情况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明白。这么一大块肥肉,我们不吃其他厂子也会吃,问题在于谁下手快谁就能吃到肉!”
黄宝贵抽了口烟,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说道:“这个事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安排下去了,现在关键就是包装问题,没有包装其他的都是空话,这才是关键。”
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黄宝贵神色凝重道:“再等半个月?你们觉得这样可行么?”
话落,众人都不说话。 “可行个屁!”
黄宝贵抬手一拍桌子就骂起了娘:“一点屁事都办不好,简直就是废物!还和我说什么其他厂子的情况,还说什么狼多肉少?干革命工作就是让你们这样推卸责任的?”
“半个月?知道半个月是什么结果么?如果等其他厂子抢先推出产品,那么对我们来说就是失败!当初开会决定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事必须要快,要赶速度!这速度慢了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难道都把老子的话当耳旁风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黄宝贵的话句句都在训斥供销科,供销科长是面红耳赤,脑袋都要钻裤裆里去了。 把供销科长骂了个狗血淋头,黄宝贵最后还是看在师徒的份上没有当初撤他的职,不过黄宝贵重申了一遍任务的紧迫,要供销科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在一周内搞定暖杯包装的事,如果干不到供销科长就别当了,直接放到车间一线当工人去。 说完,黄宝贵直接起身,拿着水杯径直就离开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心里依旧是一肚子的气。 他能不气么?一直以来作为三厂厂长的黄宝贵从来就没把八厂当作对手,在他的眼里只有一厂和二厂才是他值得做对手的目标,而这么多年黄宝贵也是如此努力的,一心想超越一厂二厂两家厂子,成为燕京乃至全国中药厂第一梯队的领头羊。 可是事实上黄宝贵努力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达成心愿,而这时突然间已经奄奄一息的八厂就和吃了大力丸似的一下子雄起了。刚过完年,八厂的枇杷膏和止咳糖浆就成了市面上的抢手货,其销售之火爆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得知消息后,黄宝贵第一时间去了解具体情况,等找来八厂的产品后他才恍然大悟。 说起来,八厂这一套真说穿了并不稀奇,他们的手段无非就是利用了医疗报销制度的漏洞,同时也利用了广大老百姓爱占便宜的弱点。 使用暖杯对枇杷膏和止咳糖浆进行包装,这个创意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用一句成语来形容,八厂的作为就是“买椟还珠”。可偏偏这个创意效果极佳,正是因为精美的暖杯包装从而使得八厂产品打开了销路,把整个燕京甚至包括周边地区的同类产品挤的无路可走。 搞明白八厂的手段后,黄宝贵心里是极为佩服想出这招的人的。在他看来这特娘的简直就是天才!一个小小的暖杯就成了胜败的关键,如果当初自己想到这点的话,以三厂远超八厂的实力,说不定现在全国上下到处都是三厂的产品了,而当初自己立下超越一厂二厂的心愿或许已经达成。 可是现在,一步差步步差,当三厂反应过来的时候,其他厂子的厂长也同样反应过来了,这些厂子甚至包括私下去告状未果的几家厂同时想到了一块,这么大的一块肉绝对不能让八厂一家独享,分肉吃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所有人全都暗搓搓地摩拳擦掌找供应厂家洽谈,力图在最短时间内拿出同类的产品抢占市场。 但没想到想法是好的,要执行起来却难度颇大。 暖杯不是普通东西,虽然有八厂的样品为例,可开模和出样品,调整后再加上生产等等一系列流程,这一圈下来需要不少时间。 而且八厂对于他们暖杯的来源秘密保守的很好,起初根本就没打听到八厂是从什么地方拿的货,无奈之下燕京这几大厂子只能尽快联系本地的厂家沟通生产……。 敲门声响起,黄宝贵说了声请进,推门进来的是书记江国勋和副厂长刘新红。 “老江你们来了,坐坐,这茶我就不倒了,来,抽支烟。”
黄宝贵肚子里的气还没消,坐在椅子里只是略微抬了抬屁股,拿起桌上的烟盒取了两支烟甩了过去。 “呵呵,又不是客人泡什么茶呀,这不浪费么?”
江国勋笑眯眯地说了一句,接过烟在黄宝贵面前坐下,刘新红坐在另一边。 点上烟,江国勋看了眼黑着脸的黄宝贵,想了想道:“厂长您还生气呢?老六这活干的的确不怎么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其实也没太大的错,八厂去津门采购的事瞒的紧,他也是刚打听到,不止是我们厂,其他厂子恐怕也是这样。”
“怎么?他找你了?”
黄宝贵抬抬眼皮问。 “呵呵,我就说瞒不住厂长您。”
江国勋看了一眼身边的刘新红笑了起来,刘新红开口道:“厂长,您的想法我们都明白,也支持您的判断,可目前不止是我们三厂,其他厂甚至包括一厂二厂都没拿到包装,这点也是事实。现在既然知道八厂的货源渠道,直接去津门那边采购就行,老六刚才和我说了,他现在就动身过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
说到这,刘新红没继续说下去,但话外的意思黄宝贵已经明白了。 “行,看在你们为他说话的份上就先饶了这小子一回,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戴罪立功还要看表现,如果他这次在津门双手空空回来的话,这就不要怪我不讲师徒情分了。”
“那是那是……。”
刘新红是黄宝贵的师弟,说起来还是供销科长的师叔,两人平日的关系就很好。至于书记江国勋就更不用讲了,许多年前就是黄宝贵的铁杆,在三厂他这个书记平日的工作就是配合黄宝贵,真正执掌三厂大权的不是他这个名义上的书记,而是黄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