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秦如安跟在了柳斐身后离开了大牢。
秦如安站在大牢门口仰头望着夜幕，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不过半日的功夫，却好似在黑暗的深渊里待了许久，就连心也跟着好像变得冰凉和丑陋。
久违的，属于冬日的寒冷的风吹在脸上，凉凉的，不冷，分外亲切。
秦如安伸手，有雪花落在了掌心，透心的凉，却又很快就化掉了。他唇角扯出笑意来，扭头看着柳斐，眼睛里透出光芒来，在这夜里瞧着特别明亮。
“走吧。”
柳斐浅浅笑了，声音落下，有马车从那边巷子里驶出，停在了他们面前。
二人上了马车，秦如安便闭目养神。
马车走的很快，中途在一处无人的宅院停下，秦如安进去换了衣衫。柳斐亲自操刀给他易容。等他看向镜子的时候，他自个都吓了一跳。
镜子里那个人，苍白的脸上有几道伤疤，发丝凌乱，胡子拉碴，衣衫褴褛，上头沾惹了污渍和血迹，跟他之前完全是两个人。这恐怕就算是苏木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
秦如安惊讶的指了指镜子里的人，侧头看柳斐，讶异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手艺。”
柳斐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挑眉道：“早些年闲着没事赖着一个人，跟着他学了点。”
说到这个，秦如安眉头动了动，悄声道：“你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伏魔司的掌首吧？”
“咦，这都被你猜到了。”
柳斐满脸诧异，没想到秦如安竟然也知道伏魔司掌首。
秦如安微微笑了起来，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的问题，便也起身和柳斐一起往外走去，顺便说起了伏魔司。
景定三年，棣棠之乱方定。朝野动荡，江湖势力更是暗潮涌动。那时候的江湖上涌现出许多新的门派，为了争地盘也罢，还是因为个人恩怨，总之私斗不断。奇门诡术现世，杀人于无形，一时间百姓人心惶惶。六部也好，大理寺也罢，实际上对江湖人大多时候是束手无策的。
柳徵为了朝堂安定，特定另设了一个衙门。这衙门其实一直没有名字，不过因他们接的第一桩案子与魔宗有关，而这江湖上的许多纠纷大都是正邪两派的斗争，于是乎百姓里就私底下传来，将其称为“伏魔司”。这时间久了，所有人便也都默认了。
说起这伏魔司，其不受六部管辖，其中玄羽卫都是江湖中人，只为缉拿贼人。几年间，倒也是破了不少的疑案，悬案。如今的伏魔司掌首姓裴，柳斐的易容术正是跟此人学的。
裴家在京都也是有头有脸的，说起来也是三代忠良，祖上在朝堂上也曾位至宰辅。
想到这些，秦如安暗暗摇头。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重新回到了马车上，柳斐又与秦如安仔细说了段飞的情况。
段飞是前些时候来得京都，递过来的名帖说是来拜访陈相一家，可他到了京都之后，去过一次陈府之后便一直住在京都的昊天楼，身边还一直有姑娘伺候。
段飞并不是个好色的人，可他身边那姑娘却是京都花楼中最有名的绿柳姑娘。谷玄鹤府上发生窃案之时，段飞并不在昊天楼。按绿柳姑娘的说法，那夜她睡的很沉，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绿柳无法证明段飞的清白，而顾季长和宋榭找回了谷府中丢失的物件，信却到了柳徵手里。这事情谷玄鹤不是没有想过，他觉得其中有问题，暗中也调查了许久。
魏无涯找上了段飞，是从绿柳那里寻到了蛛丝马迹，而谷府的人也证实他们看到的那个黑影与段飞的身影一模一样。于是，魏无涯在前日离京之前，将段飞擒拿关押在了一处无人知道的小院。
他捉拿了段飞之后给了薛云口信，因此这件事情知道的也就只有薛云，柳斐，以及百里越。柳徵那边必然是知道的，毕竟段飞是陈玄正的人。
秦如安暗暗摇头，这京都之中果然是暗潮涌动，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谋算，哪怕是一个看似毫无利益关系的人，也都有自己的利益谋划，做着触及到他人利益，伤害别人的事。
说到底，这世上的人有哪个不是自私的？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秦如安掀起了帘子，往外看了眼，而后率先下了马车。
柳斐落在了他身侧，挑了挑眉。“可以了吗？”
秦如安点了点头。
哪想，他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被柳斐提了起来朝着半空中跃起，而后落在了那边的屋顶上，脚下一滑，轻飘飘落在了院中，快速上了台阶，一脚踹开了屋门。
“噗通！”
一声响动，秦如安被扔了进去，闷哼声响起，秦如安呲牙咧嘴地瞪了柳斐一眼，又低声哼哼了起来。
听到动静，角落里的人身子微微动了动，而后朝着这边看了过来。额前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发丝后的那双眼眸里透着精光，在打量着被扔到屋子里的秦如安。
秦如安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却仍旧装作摔痛的样子挣扎了几下，然后朝着门口处叫骂了几声。然而，半晌没有人回应，他的声音也就越来越低了。
屋子角落里的那个人正是段飞。
门敞开着，风雪卷了进来，冷飕飕的。一双脚缓缓踏了进来，却只有一只脚在屋内。屋内没有掌灯，屋外又是夜里，虽然下雪也不至于很暗，可门口处的那人是何样貌，在此处却看不真切。
柳斐半个身子在门内，半个身子在外头。风雪落在了他的肩上和发上，被门口那边的灯光一照亮晶晶的。他的脸上带着笑，看着却让人有些害怕。
秦如安装作很生气的样子，看到门口进来了人，朝他吼道：“哪家的狂徒，竟然敢抓我！”
“你这话说的很有意思，我想捉拿谁就捉拿谁，难道还要问过你本人的意见吗？”
柳斐刻意让自己的嗓音变得低沉，说话的时候咬字重了许多，就连刚刚跟他分开片刻的秦如安听着都觉得有些陌生，更别说是那边角落里坐的段飞了。
听到柳斐的声音，段飞眉头微微动了下，朝着门口处看了过来。
秦如安听到柳斐开口说话，其实是有些担心的。柳斐之前说过了，段飞跟他们这些人是打过交道的。如果在这个时候被认了出来，那他来这里的目的可就……
段飞只是觉得很奇怪，往门口那边看了会之后又收回了目光。
显然，他没有发现问题。
秦如安放下心来，张口朝着柳斐大声骂道：“老子不过就是偷了个玉瓶，你们至于追着小爷我三条街？那玉瓶不过就是普普通通的玉瓶，又不值钱！”
说着，他话锋一转，狠狠瞪着柳斐。
“莫非，那玉瓶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