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清冽高亢,含着力道,横扫出一种无声的震慑力。季彤彤被吓得一哆嗦,连没说完的话都被咽了回去。
反应过来后,她大觉丢脸。她居然被那女人的一句话吓住了。
“你凭什么说我蠢,你家世明明就是不行。”
童秀却冷笑一声:“敢问今年是几几年?”
季彤彤不明所以:“1986年?”
童秀又居高临下看她,冷然问道:“我们身在什么国家?”
童秀的气场太强了。季彤彤如被提问的小学生一样,挣脱不出去,只能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们在华夏共和国。”
“原来季小姐知道啊?”
童秀讥笑道,“如果季小姐没说,我还以为季小姐生在1686年的清朝呢。不然为何生了一个封建腐朽的脑子,一板一眼,一言一行都是满脑子的身世贵贱血统呢?”
“季小姐还是革命英雄之后,想必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华国之所以要革命是为了什么?”
“为的是人人平等。”
“你是城里人,我是农村人,难道我就比你低一等?这辈子我都要给你磕头俯首?季小姐你说出这句话,简直是侮辱那些革命先烈的英魂。”
季彤彤完全被砸晕了。
她根本没想到童秀敢这么反驳她。
从小到大,她身边许多人都默认,农村人都是泥腿子,城里任何一个工人都比在地里扒食的农村人清贵的。
更何况她还是干部家庭,又比普通城里人高贵。
她就是瞧不起农村人,瞧不起京城以外的任何地方,打从心里瞧不起。
可她没想到,童秀居然敢这么反驳她。
“华国有一句古话。”童秀望着季彤彤,一字一句,字句坚定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拥有一个好的祖辈,确实能给后辈更好的起点来成长。”
“但这又如何。”
“没有好的条件,华国也从来不缺逆境里长出的人才。”
“你季彤彤,在我眼里,还不如我们村里一个为了争夺一个读书的机会而愿意背着二十多斤柴到市集上去卖的小哑巴高贵。”
“我没有良好的家世,但我敢在这里和你打一个赌。”
“十年之后,我会比你、宋桐琴,比你们这一群家世优越,瞧不起农村人的人更出色更优秀。那时你们必将仰视我,你敢不敢赌?”
“敢不敢?”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季彤彤,寸步不让。
童秀从未如此锋芒毕露过。
在商海里浮沉打滚,童秀早有了自己的一套完美面具,和气生财、四处逢源,长袖善舞是她的标签。但这并不代表她本性如此。
上一辈子,她从一个吃百家饭的孤儿,白手起家到坐拥亿万家财,凭着就是藏在骨子里的一份傲气。
她从不比任何人差。
这一辈子,她到了这个童秀身上。
但骨子里还是她。
不屈居人下。
和气只是她的武器,但绝不是她的本质。
季彤彤都被吓呆了:“我、我、我……”
尽管童秀在话里把她和一个农村泥腿子相比较,可她却不敢再和童秀有任何争锋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真的……
怕了童秀。
她甚至不敢再和她争辩了。
“说的好!”
门外传来掌声。
一对中年夫妻边拍着掌边走了进来。男的约莫四十出头,驼色夹克与黑色长裤,寻常打扮里却透出一股威严。
女人穿着淡紫色大衣和长靴,打扮时髦,生得十分美丽,尽管已四十出头,但仍美得过分,似乎每一根皱纹都长得合乎大众的审美。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纯白休闲服,戴着耳机,神色淡漠,一副全天下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姿态。
季爱党夫妻和季凯旋来了。
季爱党瞪了眼季彤彤,喝道:“彤彤,我让你来是让你来给大伯母帮忙,不是来添乱的。你今天太过分了,给我进屋,直到我们离开,我都不想在客厅再看见你一眼。”
“等回去,我们再好好算算今天的帐!”
季彤彤望着季爱党的隐忍着怒气的眼神,打了个抖:“……是。”
她灰溜溜地去了另一个房间。季彤彤一走,场面就清净了许多。
季爱党夫妻转身给童秀道歉:“小童,对不住了,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放心,今天回去,我们一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不说季爱党都亲自给她道歉了。单看在季爱国的面子上,童秀都没打算和季彤彤计较到底。她摇摇头:“季小姐也只是有些不懂事而已。”
张玉珍苦笑。
不懂事。
季彤彤都二十四岁了,都要当母亲的人了,还不懂事?反观童秀,才十七岁,进退有度不说,还已经有了自己一份事业。
更重要的是那一份心气。
不屈任何人下的气魄。
这是季彤彤这辈子都明白不了的。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真的把季彤彤宠坏了。
人都坐定了。
季凯旋站在一个单人沙发前,取下耳机,正视着童秀,严肃地道:“你很强。无论是能力还是思想。刚才那个赌,我和你赌了。”
“现在我是全国英语竞赛高中组第一名,你是初中组第一名。你是农村的,教育资源不如我。我比你大三级,和你比较占了便宜。”
“十年之后,我们再来比较。”
“在这十年里,我不会动用家里的资源。我们来一场公公正正的比拼,看看谁更强,你来不来?”
季凯旋眼里满是腾腾的好胜的火焰,挑战似的看着童秀。
童秀半晌才反应过来,笑了。
早就听说过季凯旋狂妄的大名。没想到真人居然也这么“剽悍”与好胜。
“赌约是我提出来的。”童秀声音清越,言辞却半分不肯相让,“我当然要参加。我只自认不会输给任何人。你,也不行。”
“这个赌,我来了。”
季凯旋和童秀一击掌,算是正式立下了这个赌约。
季爱党等人纷纷笑着摇头:“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会胡闹。”
不过看童秀和季凯旋二人都没有恶意,他们都没阻止。
现在的他们都只是把这当一场小孩子的玩笑。
但当十年后,童秀与季凯旋已是一方势力之首,在华夏大陆展现光华,成就事业。他们蓦然想起,才明白这赌约的影响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