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庆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墙壁上童秀的照片看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一大早，他把季彤彤的钱包翻遍了，带着季彤彤所有零花钱出门了。家里不给他钱，过年不能打工，他手里已经彻底没钱了。
但这件事必须要钱不可。
童庆生毫不犹豫拿了季彤彤的钱。至于季彤彤怎么想，他根本没有考虑过。季彤彤之前花了她那么多钱，也该还了。
揣着钱出门后，他借着季家在教育部的关系，在组委会晃了一圈，弄到了这一次所有全国英语竞赛初中组评审老师的名单和家庭住址。
一共十人。
摸清楚了这十个人的位置，童庆生跑了一趟京城最大的国营百货商店，花光了自己手上所有的钱，买了十瓶酒十条烟和十箱太阳神饮料。
本来他还想买麦乳精的。
在他记忆里，麦乳精就是八十年代最高档的营养品，最适合拿来送礼了。但国营百货商店的售货员说，京城早就不流行喝麦乳精，并推荐了他这个太阳神能量饮料。
价钱贵了一倍。
童庆生却觉得花的值。
不贵怎么能显得出来“受贿”呢。
当天晚上，童庆生跑了大半个京城，把买的所有东西都送到了十个评审老师的家门口最显眼的地方，保证第二天早上起来，对面邻居都能看见。
一切做完以后，童庆生才露出一个笑容。
昨天，季凯旋提醒了他。这是头一届全国英语竞赛，上头对这次竞赛的公正性和公平性管得非常严。
这让他想要找关系把童秀刷下来成为不可能。但他并不是不能利用这一次规则。在这个严查竞赛公平性的当口，童秀顶风作案了怎么办？
童秀自然不会那么蠢。
所以，他就只能推这么一小把了。
他打听过，这十个老师有两三个是最顽固的老刺头，生平最厌恶弄虚作假的。只要童秀撞在他们手上。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要么是直接除名童秀考试资格。
要么是对童秀的成绩产生怀疑。
这两样都能让童秀倒霉。
退一万步说，要是这些评审老师都装聋作哑收了钱，还真让童秀得了前几名。他也有证据，把这些老师和童秀一起举报。
无论如何，他都掌握着必胜之局。
童秀，我看你这回怎么办！
·
初中组比赛开始的当天早上。
京城大学的行政楼里。
组委会工作人员陆续到位，正在最后一遍检查场地。一个小工作人员正挨个检查着贴着考生姓名的座次，捅了捅旁边人的脸。
“哎，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些评审老师的脸色都好难看？”
另一人觑了一眼：“不管我们的事，好好工作吧。”
会议室里。
这些老师的脸色确实很难看。
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坐在圆桌上首，看着又进来了一个老师，他脸色冷沉，旁边有人问道：“老陈，你家门口也出现了那些礼品吧？”
被唤作老陈的男人苦笑一声：“是。”
“送了啥？”
“一瓶茅台的酒，一箱太阳神饮料，一条中南海的烟。这礼物太贵重了，我都舍不得买，这个送礼的学生也真是下了本钱的。”
旁边一个女人问：“也是叫童秀的学生送的？”
老陈点头：“茅台酒上特地贴了纸条，用老大的字迹写了名字，让我今天照顾照顾她。这么张扬的送礼，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说实话，他真的怀疑这个叫童秀的学生真的是有毛病吗？
送礼就讲究一个偷偷摸摸的。这么大张旗鼓地把东西放在门口，用老大两个字写着自己的名字。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吗？
虽然暗着送，他也不一定会收。但这么大张旗鼓真的不怕出事吗？
老陈抬头看了眼端坐在上首，面色冷沉的黄老。至少，这位黄老眼睛里就是揉不得沙子的，这事闹到了他面前，恐怕不得善了。
黄老全名，黄彦武，是京城大学英语系的系主任，学术圈里有名的刺头，直脾气，倔骨头，做学问讲究一个公平，最厌恶走后门和托关系这一套。
曾经有领导想把自己的孩子塞进京城大学英语系，校领导都答应了。
可黄老偏偏不肯答应：“我的学生都是靠着自己本事，多年苦读才上了京城大学的。要是我随随便便放了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进来，岂不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
校领导亲自劝说也未果。
最后那位领导只得把孩子送到另一个学校。
因为这倔脾气，黄老没少在特殊年代里被折腾。但他也是真的倔，在那年头里也没服过一个字的软。
现在组委会把他拉出来当评委老师组的组长，也算是看中了这一点。这学生撞在他手上了，可算是完了。
这学生没什么好下场，他这个评审老师估计也悬得很。
随着最后一个老师进了房间，十名老师终于到齐了。
黄彦武也终于开口了，声音冷沉：“今天早上，我在家门口发现了一条中南海的烟，一箱太阳神饮料，两瓶茅台的酒，上面还有个纸条，写着‘学生童秀，请老师在英语竞赛里照顾一下’。”
“大家都收到了这个叫做童秀的学生送的礼了吗？”
“没收到的举个手。”
评审老师对视一眼，无人举手。
黄彦武哼了一声，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好，很好。十个老师全部收到了礼品。这位叫做童秀的学生手笔非常大。这是想把我们这一次竞赛请来的几个老师全部腐蚀掉啊！”
“这个学生把我们老师都当成什么人了！”
“这是资本主义的腐朽作风残余！”
“我们坚决不能姑息这种弄虚作假的作风！”
“这件事必须彻查到底！”
桌子上的茶水震了一下。
会议室里无人说话。
老陈叹了口气。
这个叫童秀的学生真的完了。
黄彦武环视了一眼几位监考老师：“你们几个监考过前面几场考试的，有谁知道这个叫做童秀的学生是个什么情况，给我汇报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中年女老师举手：“黄老，我、我、监考过童秀的口语考试。”